大概看了半个小时,刘兰馨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本子,摘掉眼镜,冲陈远鸣微微一笑,“这是你写的?”
“是的。”陈远鸣答的很干脆,“这两天在家里起草的,还不是很完善。”
“已经相当不错了。”刘兰馨叹了口气,“如今我们对欧美证券市场的发展变化还陌生的很,难得看到这么全面,同时这么切题的论文了。不过文章是好文章,却不像你这么坚持的缘由。你的反应过激了,已经不像是推测,想说说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遇到的事情,所有人都觉得太‘正常’了。”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是啊,先知这种生物,往往不是被人膜拜的,而是该被钉在火刑柱上消灭的对象,如今他的话说出来,的的确确像是杞人忧天了,有人会信吗?
整理了一下思路,陈远鸣慢慢说道,“不论是当时我在蒋涛那边听到的,还是后来自己了解到得,甚至是你们对我重复的,无一例外全是这种态度。这种人人都理所当然的‘共识’才是事情最可怕的地方。”
“一家财政部全资的子公司,参与由财政部主导的期货交易,监管部门形同虚设,法律法规全面缺失,在别的很多方面,我们可以大胆的尝试这样的试验和创新,但是证券市场却并不应该,它涉及的金钱和权利太可怕,放开绳子就会遭到反噬,这里面的危险,是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都该察觉的,可是为什么要对它默不作声呢?”
陈远鸣顿了顿,一字一句的问道,“因为钱吗?”
这是一个问句,也是一个反问,刘兰馨却笑了笑,认真回道,“你没猜错,是因为钱。”
陈远鸣的眼睛不由暗了一下,差点压不住嘴角溢出的苦笑,是啊,其实真的有很多人都懂,但是却没法拆破这个局面,为什么,因为缺钱啊……
财政持续紧张,带来的后果是严重的,如果没有钱,三年期国债的兑现就会出现缺口,就会影响国债继续发行,那可是整整240亿的发行量,加上本息,甚至还有还有贴息,需要多少钱来填这个窟窿呢?
而中经开能弄到钱。
简单易懂的逻辑。也是无懈可击的逻辑。财政部缺钱,这才是中经开能够肆无忌惮的唯一原因,才是327国债里多方只能赢不能输的唯一原因,万国可以垮掉,那些把钱投入空方,不信邪炒作的人可以赔钱,但是中经开不能输。它关乎的不止是一个小小的公司,也是整个中国经济的全局。
不像那些在期货市场挥金如土的有钱人,真正持有国库券,并且把它当做一种长期存款,指望着拿到一些微薄利息的,正是广大城市农村的普通百姓。
一环一环,扣了一个死局。多方借着财政部之势狐假虎威,在提供了一些进账的同时,毁掉了更多的东西。空方则在赌财政部的老底,赌他们娴熟的操作手法,以及对于经济体系的认知。剩下大大小小的投机者则在浑水摸鱼,趁机煽风点火把事态加剧。这一切复杂的东西混杂融合,才变成了327那样的惨剧。
但是现在,没人能猜到到这个可怕的景象,也没人会预料到中经开在利益的喂养下,会变成怎样一只恐怖的怪物。尝了血的狗,是会变成狼的。
看到陈远鸣脸上的表情,刘兰馨轻轻叹了口气,“政治经济之所以复杂,就是因为政治在前,经济在后。国债期货里面也不只是一些钱的问题,还夹杂了北京上海这样的地域问题。我想一些浅显的东西你已经看到了,至于更深的,并不是你我该了解的东西。所以,我并不建议你进入这个事情里面,没人能够轻松的解决它……”
认认真真听对面人讲完,陈远鸣沉默了片刻,突然露出抹微笑,“是啊,没人能够解决,但是钱却可以,对吗?”
听到这话,刘兰馨微微一愣,没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陈远鸣却干脆利落的抖出了自己的答案,“伯母,这也是我想跟您说的,这半年来,其实我也在做一些期货生意,不过不是在国内,而是在国际。如今半年过去,我的资产刚刚好增加了一些,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数字是10亿,美元。”
(防抽分割,本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北京六环是09年通车的,远鸣前世也肯定是没经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