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从连皱着眉,手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怎么了?”林辰感到刑从连指腹上粗糙的茧以及他掌心的热度,但他不明白刑从连这是怎么了,老实讲,如果这世界上有人是他有时理解不了的,那一定是刑从连。
果然,他一开口,刑从连的脸色再次阴沉得像要滴水。刑从连松开手,退回音响旁关掉音乐,然后回头对录音室内另外两人说:“出去。”
王朝这种时候分外机灵,少年人一句话也没说,拽着卢旭头也不回出门,顺便还记得把门带上。
砰地关门声过后。
刑从连指音响旁的沙发椅,对他说:“过来,坐下。”
林辰望着那张站满灰尘的沙发,有些犹豫:“我还没这么脆弱。”
刑从连站在那里,没有理睬他,那一副阴沉的样子仿佛在说“自己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林辰思考了下刑从连会说这句话的可能性,所以很听话走了过去,他还特地向旁边挪了挪,露出一半座位。不过,刑从连刑从连果然没有好好坐着和他聊天的意思,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着他,问:“你刚才怎么回事?”
同样的问题,刑从连在他目睹许染车祸后在icu前也问过他,此时的语气比那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并且在问完这句后,刑从连还补充道:“我不想听你说缓缓就好,或者随便用什么一个学名来搪塞我,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林辰微微低头,有些惭愧,刑从连洞察力很好,此时比他更像心理学家。
他很平静地回答:“有可能是惊恐发作,应该是目睹许染车祸的后遗症,在受到中度的情感创伤后被触发。”
但刑从连目光却并未因他的回答而柔和下来,似乎是在判断他的情况和他所言中是否还有隐瞒,过了一会儿,他蹲下身,与他视线平齐,面容冷硬,神色中有浓浓的担忧。
“刑队长。”林辰向前俯身,轻声喊道。
“林顾问。”刑从连没有任何柔软下来的迹象,“你最近受到的创伤性事件太多,心理再健康的人类站在你的位置都很容易出问题,所以,现在请你用自己绝对专业的能力做最客观的自我评价并告诉我,你还可以并且还有能力坚持下去吗?”
林辰很感谢这样强硬并且毫不留情的语气,这让他明白刑从连是将他当做战友而不是什么心理脆弱的可怜保护对象,如果这种时候刑从连还用温言软语宽慰他,那反而会令他羞愧难当。
但林辰还是反问:“如果我坚持不下去呢?”
“那就由我来处理。”
刑从连说“由我来处理”时目光冰冷,仿佛不参杂任何情绪的无机质,林辰甚至毫不怀疑如果他说“不行”,刑从连会毫不犹豫掏出手机派出什么歼星舰一类的玩意直接把李景天轰杀至渣,当然这是王朝会脑补的情节,不过从刑从连的神色让林辰很清楚他是真的会做出类似的处理。
“情况比我估计的可能要糟糕一点,心理创伤这个玩意的确和捅一刀的外伤不太一样,不过只要组织报销我结案后的心理治疗费用,那么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林辰说。
刑从连依旧凝望着他,试图从他的目光或者表情中中分辨出真假,林辰不敢移开视线,实际上他当然不敢告诉刑从连,惊恐障碍患者中往往有三分之一以上的概率罹患重度抑郁,他虽然不至于那么严重,但正因为人类对身心疾病的了解远远不及那些明显的生理性疾病,所以甚至连他也无法判断他自己的问题会发展到何种程度。
刑从连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他的解释,并终于站起身并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林辰感受到沙发的凹陷。
如果是往常,那么刑从连现在必然会点一根烟,但这是犯罪现场,所以显然他不能点:“现在告诉我你做出那个推断的原因,以及需要我做什么。”
林辰靠在沙发上,这里的每一丝空气都令他不适,他稳了稳气息,指了指刚才王朝碰倒的那些乐器,说:“首先,我看过宋声声房间里的吉他,与录音室这堆垃圾的状态完全不同,以宋声声对乐器的认真态度,那些乐器都不像是他用过的。”
“所以你怀疑那是李景天用的,他来过并用过宋声声的录音室?”
“只是怀疑而已,但就算我们在上面检出李景天的指纹或者dna都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我很希望我们不要在上面检出宋声声的血迹。”
刑从连点了点头,说:“继续。”
“以李景天对宋声声极端扭曲的态度,他要羞辱宋声声一定无所不用其极,还有什么比在宋声声最私密又最骄傲的地方羞辱他令人更加激动的呢?”
“就是这里?”
“是啊。”林辰望向干净整洁的录音室里间,有些不忍,他很希望他所做的推断都是他的妄想而宋声声其实根本没有经历过那些,“外间陈设杂乱,但是录音室里却干净整洁,所有话筒和乐器架都被移到一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里间干净整洁是因为李景天经常会在里面折磨宋声声。”
刑从连的声音也少见地出现一丝颤抖。
林辰收回视线,却无法遏制在想宋声声到底在那间狭小屋子里经历过什么:“我知道这样的推论很天马行空,但是我看过现场照片,警方搜查前那些支架就是如此摆放的,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前一天宋声声做过打扫……”
林辰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