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涛翘着腿往床边一坐,掀掉了时酒的毯子,声厉内荏地训了他一句,再又把摆放在枕边的衣物拿给他。
“几号了?”时酒扣着衬衫扣子,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十七。”
捏着纽扣的手一抖,竟是打滑。时酒愣在床上,还捏着一边衣裳,小声喃喃,苍白的唇微弱地动作着。时涛凑近一听,才听见他带着湿意与惊恐的只言片语——“两天…两天了…”
两天了,拖不住了。
这两天,钟叔一刻不断地往周怀旭那里打着电话,始终联系不上。他试着溜出门去公司报信,不出所料,被家门口围着的一圈人拦了下来。那日时酒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周家就被看管起来。外面那群武夫子是什么来头,钟叔不知道,连着两天没见着时酒,又联系不上周怀旭,他更是着急,急得脖子后面起了两个大水痘,两眼发黑,嗓子冒烟。
周怀旭那边也不好。公司里那个内鬼就跟突然失心疯似的,不断往外抛售周家的工程资料。周怀旭一边拦着,一边让人尽快查明真相。晚上怕时酒担心,想往家里打电话说明情况,却怎么也接不通。
想回去看看,公司这边,却完完全全走不开。
他派人去家里看看,却得知,周家已经被人围成了铁皮铸的实心球,里面出不来,外边也进不去。
时涛是真下了狠心,闹得鱼死网破,就为了将他弟弟换回来。
周家出了内鬼?笑话——一切的一切,所有的危机,都是那掌舵人怀里的心头宝,是周怀旭日夜以对的枕边人。
真相大白,周家内外一众人等,无不哗然。
“等他找过来还要两天。”时涛皱着眉头俯身给时酒穿衣服,“后天早上,我们就走——就是周怀旭联系上林恒安,至少也要两天。”
他们杀得太狠,下手太急,尾巴来不及藏,也没多少时间躲。
可狡兔三窟,周怀旭和林恒安要找来,也少不了几番功夫。
想到自己那个恶心人的前夫,时涛的眼里,闪过莫名的神色。
林恒安——他的丈夫,这些年也在找他。若真等周怀旭和林恒安联手的时候,他和时酒,一个也跑不了。
只愿行煦光能守口如瓶,不要再说些什么,给周怀旭火上浇油了。
时涛看着安定下来,乖乖收拾自己的时酒,小声叹了口气——周怀旭比林恒安难招惹多了,偏偏他这个弟弟外柔内刚,不闹腾浑身不爽。
也许是他错了,如若当年落魄街头时,他没有可怜兮兮去向时酒诉苦,时酒心里的恨,也许早就随风而逝……可他偏偏将时酒拖下了水,如今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他是怨疯了,怨傻了,怨得不管不顾,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将这样的心思,深种在时酒心里。他又是懦弱的,不敢认错,不敢劝时酒收手,如今,闹成这个样子。
时涛先是收到弟弟的信,隔天收到弟弟的人,晚上,又收到时酒一句话,他想他今生今世都忘不了——“孩子……”时酒强笑着,靠在门栏上目光如水,转瞬却成冰,“哥,我和周怀旭,彻底完了。”
所有所有,都是他时涛的罪业。
时涛没想到,报应来得这样快。
……
天色渐晚,午后炎热渐消,屋内两窗敞开着,穿堂风习习悠悠,饭菜的香气缠着若有似无的金桂花香,馥郁且轻柔。
时酒坐在客厅靠外边的椅子上,仰着脑袋,闭眼晒夕阳。
他有多久…没这样安定过?
万象皆俄顷,无非是映影。他的小半生,是那镜中花,水中月,荒唐得,尽如黄粱美梦一场。今朝梦醒,杯中无酒,心中无情,活过的每一个时日,都是硬生生捱的,捱得无知无觉,不痛不痒,回忆里,才晓得漫长。
年轻,是什么样的?
时酒想起两天前那个夜晚,他拖着倦怠的身体,站在月台上等火车。同他等的有一群年轻人,男男女女嬉嬉闹闹,像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雀鸟,欢欢喜喜,结伴旅行。
也想起同一个车厢的一对小情侣,腻腻歪歪,旁若无人地拉着手,依偎着,低语着情话。
时酒却连日难眠。
舍弃一个孩子对于oa而言没有那么容易,他孕期的信息素被非自然手段中止分泌之后,精神开始渐渐萎靡,连带着身体也酸酸软软的,又是困,又是难耐。
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护士小姐指着他术前签署的文件里的一行小字,告诉他,堕胎的副作用里就包括这一条——信息素紊乱,病人易焦躁,72%的可能会出现抑郁倾向,需要伴侣的陪伴与信息素安抚。
在护士冷淡的神色里,时酒点点头,噤了声。
众叛亲离四个字,他算是领略得彻底,可既然是他选择的,他就要一条路走到黑也不回头,笑话已经让人看尽,他再无力气去作践自己。
就这样吧。
时酒这人,有什么良心呢?
因为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时酒搭在椅子上的半个胳膊在秾丽的阳光下淡得几乎透明。
身心俱疲,人也没了颜色。所谓身累催人眠,心累催人老,就是这个道理。
时涛端着砂锅走进厅里来,担忧地望着他,“酒酒,不舒服吗?”
“没有。”时酒答了哥哥的话,旋即笑起来,抬手要替他端汤。
“不用了。你拿个桌垫,帮我放好。”
“在哪?”
“后边那个柜子里。”时涛努了努嘴,“橙色的那个,那个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