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你家那位还蛮温柔的啊。”护士有些意外,毕竟在这所医院里,时酒当时的情况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不都是他的那位alpha迟迟不现身才闹成那样的——不顾时酒是不是害羞了,护士继续交代,“没什么大问题了,你好好养着,多和你家alpha沟通一下,尽量让他陪着你一点,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这个时候又怀孩子会很辛苦的。”
乍一听她的话没什么问题,可是等她慢悠悠晃到门口就要离开的时候,时酒还是急忙喊住了她,不算洪亮的一声,但已然是时酒的极限。
“怎么了吗?”她转头,看见时酒满脸慌乱地坐在床上,捂着肚子看她。
“你……你刚刚…说我……”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她却看懂了时酒的肢体语言,当即温声解释道:“不用紧张,你才睡了两天,哪有那么快的事啊。”
目光落到他的小腹上,停留一会,又转回时酒的颈项之间,看着宽松病号服下斑驳的红痕,又说:“不过肯定会有的,之前你的信息素那么乱,身体受孕率早就达到98了,你丈夫又在医院和你呆了五天,这还没有才不科学呢。”
说罢,洒脱的护士小姐就大大咧咧地继续查房去了,留下时酒独自一人,端坐在床上恍恍惚惚。
孩子,时酒默默重复着这个词,好像念叨几声,就真的有一个生命在腹下三寸的小地方里成长着。可一切还那么虚无,以致于他一瞬就想到很多东西,比如不久前遇到的那对归家夫妇,比如他躺在手术台上接受麻药注射的无力感,比如他前阵子精神濒临崩溃的时候,梦中那些反反复复重现的场景。
如果真的有,他会怎么样?
舍不得不要,可是周怀旭会原谅他吗?会不会等他把孩子生下来就被扫地出门?那该怎么办?
可如果没有呢?又会怎么样?周怀旭更不能原谅他了,那怎么办?他什么都没有,又应该去哪里?
本就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怪不得别人,能救他一命已经是恩赐,他不能不要脸地缠着,如果周怀旭要和他离婚,他又有什么办法?
对了,哥哥呢?
各种各样的情绪纷纷涌入脑海,他趋于麻木地思考着,不为了得出什么结果,只是为了思考而已,他一定得去想点什么,不管有无实际意义,他一定得想……不然,他又要疯掉。
时酒觉得有点冷了,就躺上床,盖好被子,继续想那些无解的论题。
一个月的时间,就闹成这个样子,甚至差点赔了命,时酒,你够可以的。你还有什么呢?赔了周怀旭的爱,你还剩下什么呢?如果什么都没有,又有什么好想的。
晦涩的情绪,却如江水滔滔,倾泻如瀑。
平生又一次痛哭流涕,情绪莫名,时机莫名,只是惶惑,不知何枝可依,不知何处可去。他曾笑天下之大,如今恍然明了,时酒愿意停留的地方,不过是周怀旭身边而已。
有的人呢,因为一种错误,明白一种感情,而有的人呢,因为一种拥有,才明白一种失去。
此时的时酒,既是前者,又是后者。
……
深秋庭院,残暑全消退,天幕回,云容碎。傍晚烟雨灰黑的时候,时涛捧着一束香水百合踏雨而来。
时酒正和行煦光讲话,精神不算很好,身后叠着高高的枕头,躺在那里也不多动弹。约莫是闻到花香,时酒才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见时涛手里抱着的白百合,嘴唇颤动了一下,最终也没说什么话。
“好点了么?”时涛抖了抖雨伞,又拨弄了一下潮湿的额发,“好大的雨,堵在路上真是急死了。”
“还好。”时酒望着哥哥笑,“煦光陪我说话呢,不急。”
小护士离开之后时酒吊了几瓶水,行煦光听说他醒了的消息,亲自给他买了一堆汤汤水水的饭菜过来,看见他情绪不算很好,又打了电话给时涛,让兄弟两个见一面。
“晚饭吃了么?”时涛眼角一扫,看见桌上没吃完的餐盒,就这么问道。
“他胃口不好,就你看到的那些,还是劝了好久才吃了些的。”没等时酒辩白,行煦光就抢了话头,“我先走了,你和酒酒别聊太久,他要多休息。”
“嗯。”
眼见行煦光离开,还贴心地给他们带上门,时酒的心慌意乱平复了些许,有些事情来得太突然,除了时涛,他真不知道该找谁要建议了。
“哥,我——”
“行了我知道了。”时涛将百合花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摆好,和那些将近凋零的风信子并齐,随手打理着。时酒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前不久行煦光和他说过了,他起初很是惊讶,也忧心忡忡地想过弟弟的前程。但如果周怀旭愿意这么将就着过下去,也许不失为一件好事情。
时涛和林恒安纠纠缠缠这么些年,个中苦处也明白得不得了。oa,失去一个alpha始终是一件危险而痛苦的事情,更别提时酒对周怀旭还是有感情的,如果分开,时酒要承担多大的伤害,他们都不得而知。
权衡并不公平,但时涛是时酒的哥哥,为弟弟着想也无可厚非,他本意里,当然希望周怀旭能对时酒宽宏大量,虽然他也明白周怀旭不是那样的人。
“有了就留下来吧。”也许不会幸福,但至少,不会危险。
“可是怀旭会要吗?”时酒蹙眉,不确定地问着。
“……嗯,也许吧。”像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说法,时涛又加了一句,“他会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