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辰笑起来,伸手摸摸志皓的脸颊:“漂不漂亮,看得多了,其实也就那样了,更何况你又不难看。”这话倒也不全是为讨他开心,志皓生得清秀,长眉凤目,鼻梁挺直,好好收拾收拾也是英俊小生一名。
“但是我脾气冲,人又呆,嘴还笨,没情趣没花头没节目,连安慰人,都只会说对不起……”志皓越说越低,自己都开始要鄙视自己。
“啊,这么多缺点……” 靳辰做出头痛的样子:“不过也好,反正你缺点多多,又会自己照顾自己,我也不用努力维持形象,编排各种节目,逗你开心。”
“你对我偷工减料!?”志皓显然还不够笨。
“老兄,你又不喜欢那些料。” 靳辰有些无奈。
倒也是……志皓皱眉,但心里仍有小小不平。
摩天轮转得很慢,景物一寸一寸的移,只觉时间与空间都变得遥远。
今夕何夕兮?
今日何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志皓记得小时候妈妈常常哼的一首歌里有这样的句子,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抱着他,在那小镇的雨水和阳光里哼唱,他一直到很久之后才把歌词找出,极古老的词,说永恒的故事。
此夕,他最痴迷的人正在他身边,他自觉应该要满足,但是这人太怪,他完全不懂他的想法,他似乎什么都可以接受,无论多伤心的事,从他口中说来都只像叙述,全无激烈抱怨,也从不记恨任何人。
“你是否从来不会崩溃?”
“当然会。”靳辰完全明白他要说什么:“遇上晴天霹雳打下来,也会头脑空白,手足无力。不过时间可以冲洗一切,任何事存心要熬过去,三天就可以放下。”
“可是有人会纠结一生。”志皓仍然记得他母亲,在那小镇潮湿的空气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眼中仍有深切的仇怨
“我比较看得开,这样不好吗?”
呵,果然,他有何事看不开?他不觉有任何人负了他,他自信没有任何人可以负了他!
志皓确信,若有一日他离开他,此人断然不会有三秒的崩溃,也无需三天去恢复。他心情沮丧,伸手牢牢抱住他肩膀,不肯放手。
“怎么了?”
“不要吵!”志皓皱眉,抬头吻上他的唇,管他呢?反正这双唇现在他还有使用权,那就用了再说。
“你技术有进步。”靳辰半眯起眼。
“什么意思,是说我原来技术很烂吗?” 志皓脸一黑,卷袖再战,施尽浑身解数,终于靳辰按住他手,轻声喘息,促狭道:“你是打算在这里做吗?”
志皓大窘,郁卒的埋头数手指,靳辰呵呵笑,将他抱进怀中。
这孩子,靳辰有淡淡的诧异,他从不是老虔婆,他最不喜欢与人细数当年的苦难史,他不爱做可怜人。
不要向陌生人诉苦,他们的同情如此菲薄而廉价,不过是一记皱眉,一声呼喝,得到了,与自己没什么用处,得不到,反而心痛。
将自己的伤心难过摊开来,交给外人去翻检,是多么愚蠢的事情,这世上总会有那样一些假仙,他们足上片尘不染,于是可以康他人之慨,说得轻松又自在,好像自强自爱自尊乐观开朗活泼只是一个纸人,吹一口气就可以站立。
不不不,不要向任何人诉苦,不要博取同情,不要装可怜,否则被日久了连自己都会相信,便成为了永恒的失意人。
但是,志皓热切而诚挚的目光会让他变得软弱,诉说时会有一种快感,像泪水宣泄时的快感,这都是他很久不曾体会过的。
38.
有很多事,日子久了就会习惯,比如说睡觉时被一支手臂压在胸口。
志皓总是贪看靳辰的睡颜,此人睡觉有如搏命,会牢牢抓死怀里的任何东西,在那一刻志皓会恍然发觉自己如此重要,一瞬间的满足,像天长地久。
在一起多久了,两月,三月,四月?
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忽然就过了四十年,便成为一生一世。
不过,谁知道呢?
他自己也笑,搞不好,某一天早上醒来,感觉如流水般退去的人是他,而不是靳辰。
现代人的清晨都似打仗,急匆匆起床,梳洗,早餐前一日订好,会直接送到公司。他们已经同出同进很久,靳辰虽然是狗仔的爱物,但镜头所向总在最鲜艳的颜色,志皓成功隐形,窃喜不已。
可是这一天,从电梯里下来,还没走到大厅,呼拉拉百十来个记者像是凭空从地下冒出来,一涌而上。
唔?最近没什么新闻啊?两人狐疑对视一眼。
真是奇了怪了,志皓一面疑惑,一面挡到靳辰身前,只需半秒钟职业装甲已经披挂好:“先生,这是私人住所,有什么事……”
嚓嚓嚓,闪光像是约好了一般齐刷刷的亮起,志皓眼前一白,几乎暴盲。
妈的,什么愣头青?角度都对不好,全晃到我这里来,他大怒,杀气大炽:“各位,都请守点规矩,有……”
“萧先生,今晨有报道指出,你与靳辰已经是同居恋人……”
“有人拍到你与靳辰在摩天轮亲密接吻,请问……”
“请问,你对此有什么解释……”
“请问……”
“请问……”
“请问……”
哦?啊!
志皓目瞪口呆,一身杀气消弥的干干净净,忽然手软脚软,站立不稳。
这,这,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