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丸叔好啊。”何慕华走过去,笑着他打招呼。
“这里地滑,你坐。”鱼丸佬头也不抬,手起刀落,一条活鱼被他拍晕了。
“今晚吃河豚火锅?”何慕华坐下,双手握着拐杖,抬起下巴张望。鱼丸佬皮肤黝黑,脖子里用红线吊着块剔透温润的白玉。他一动,玉也跟着动。何慕华笑眯眯地和他闲聊,鱼丸佬有好几个老婆,却都生不出儿子,大老婆这个儿子是他家里独苗,从小就特别宝贝,什么都依着顺着。何慕华见过一次,目中无人,娇纵难驯。要是游水帮落到他手上,何慕华心想,他大概晚上做梦都会乐醒。
鱼丸佬杀河豚,片了盆生河豚肉端上来,盆里挤了点绿油油的芥末。他把剩下的鱼头鱼尾鱼骨都扔近火锅里,打个响指,让人送肉送菜上来。
“吃。”鱼丸佬拿起筷子在桌上敲了敲,指着生河豚肉对何慕华说。
何慕华喝了一小口白酒,夹起一片鱼肉裹了点芥末送进嘴里。芥末辛辣,他眼眶瞬间红了,脸上依旧带笑,对鱼丸佬说:“事情我听说了。”
“人呢,带来了?”鱼丸佬抬头看,眼神晃过丁遥,没见着许正,让他皱起了眉。
何慕华在火锅里涮肉吃,鱼市里飘着股腥味,不远处有两个马仔拖着一个人的上半身拉进了附近的鱼摊,这人肚子里的肠子还流在外面,一抖一抖的好像他还活着。何慕华听到剁肉声,涮肉的动作却没停下,蘸了点沙茶酱送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他事情做得不地道,蠢,带来也没用,只会给鱼丸叔您添麻烦,”何慕华动动手指,丁遥从腰间抽出把匕首递到他手边,“阿权大好年纪就没了手,我也过意不去,要是鱼丸叔不嫌弃,收下我这只手,反正我本来就是个废人,出去之后真成了缺胳膊少腿的人也不会有人笑话。”
鱼丸佬无动于衷,看何慕华卷起衣袖,露出布满伤疤的右手,他说干就干,一点也不含糊,匕首戳进肉里,眼也不眨,神色如常。鱼丸佬看他向下划拉一刀,拉住他手:“我要你的手有啥样?给我儿子接上?”
何慕华让丁遥把一个黑色手提箱给鱼丸佬,鱼丸佬打开来看,里面全是现金。
“小小心意,鱼丸叔你先收下,之前便听说您想去我们东区开个工厂,我这儿正好有个地址,您看看,要是不满意我再给您找。”何慕华拿衣服擦刀刃上的血,丁遥替他捂住他手臂上伤口。鱼丸佬找人拿急救箱来,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后,何慕华说:“我认识一个做假肢的医生,在美国,阿权也是读大学的年纪了吧,美国的学校您看喜不喜欢?”
鱼丸佬让他就此打住,“何少你又流血又割地,还给我赔钱,就是不肯放许正出来见我,是不是?”
何慕华缓缓起身,也不再管鱼丸佬叫鱼丸叔了,来了句:“人要知足,知足常乐。”
此话一出,鱼丸佬身后的兄弟不服气了,有人嚷了句:“他妈的,不就是仗着洪福安现在势力大,杀人偿命,砍手还手这他妈都不懂?”
“都他妈闭嘴,谁他妈让你们讲话的?”鱼丸佬回头怒斥那些马仔没规矩,转而又对何慕华说:“何少,你要护许正,我鱼丸佬肯定不会动他,你来和我谈是看得起我,我们鱼市兄弟就这么点人,要斗怎么斗得过你们洪福安。你们洪福安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我就说一句,外面人有意见始终是外的人,里面人呢?他们就没意见?没话要说?”
何慕华的眼里溢出笑意,“鱼丸叔,刀工不错。”
他和丁遥走出鱼市,脸上笑容瞬间消散,司机送他去医院缝合伤口。医生是他老相识,对着何慕华自己划开的那道口子推了推眼镜:“何少你这伤得有点深啊。”
他还挪揄丁遥:“你说这么厉害一保镖跟着你,怎么还让你伤这么离谱。”
“别废话,赶紧弄。”何慕华心情不好,语气有些冲,缝线时火箭有事找他,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火箭在电话那头被吓着了,不停给何慕华赔不是。
何慕华把手机扔给丁遥,医生嘻嘻哈地看他,“何少你脾气可真差。”
何慕华拿拐杖敲他椅子,“你废话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