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点了个大二的女生,让她来替季延的位置。
训练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沈时樾疲惫地扶着额头,说:“来不及解释了,赶紧准备吧。明天早上就比赛了。”
袁情偷偷捅了捅他的胳膊,问他怎么了。
沈时樾这才回过神来,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妈妈来了。”
袁情到底还是伶俐,脑子一转,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和队长那事儿,被队长他妈妈知道了,而且情况还很不好?”
沈时樾心里感到讶异,但面上仍八风不动:“别瞎猜,赶紧去准备你明天的稿子吧。”
既然没否认,那估计就是这么回事儿了。
相较于其他辩位,一辩的任务到底要轻松那么一点点,她便没挪窝,小声又难掩愤慨:“队长这么大人了,怎么他妈妈连这事儿还要管人家呀?国外的父母也没见管这么多吧,喜欢谁随他去不就好了。”
沈时樾摇摇头:“这事儿不是这么算的。”
他又接道:“咱们的文化就是这样,小孩大多数到了二十好几才会独立,父母也会一直管小孩管到他们工作。”
“在你没有拒绝你爸妈替你出学费、付房子的首付之后,你就也失去了所‘独立’的自由。”
“人不能无条件接受父母馈赠的时候心安理得地享受东方的体系,又在觉得受到太多限制的时候拿出西方那一套。这个道理我懂,季延一定比我更清楚。”
袁情讪讪地不说话了,只干巴巴挤出一句:“那队长不来,明天的比赛怎么办?”
沈时樾没说话,只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肩膀。
是了,他应该压力更大,也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加煎熬。
袁情这样想道。
直到睡前,沈时樾习惯性地刷了刷手机,才发现他还没有回复季延的消息。
他踌躇再三,只回了三个字。
“别担心。”
这一晚沈时樾就没怎么睡。
迷迷糊糊的,一会儿是梦到季延跟他提分手,一会儿是季延气喘吁吁跑进赛场,一转眼又变成了季延敲开酒店房间的门,爬到他床上对他撒娇。
但一睁眼,旁边的床还是空的。
这么一来一去,一直到天快亮了,沈少爷才好不容易闭了会儿眼。
等他好不容易肿着眼爬起来,人还是神智不清的,连扣衬衫扣子的时候都连着扣错了好几次。
他趁着刷牙的时候看了眼手机,静悄悄的,没有来自季延的新消息。
再等到他洗漱完吃完早餐,就到了快开赛的点。
备赛室里的各位都有些神不守舍。
谁都有那么点不切实际的期待,希望季延能披星戴月闯进备赛室,红着脸喘着气说“我来晚了”,就像漫画里主人公的回归方式一样。
但是他没有。
直到半决赛本场赛事主席宣布选手上台的时候,沈时樾才沉默地站起来,理了理领带,昂首站上舞台。
只是三辩不是季延,到底只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女生,又是临时补上,大家对她的期望并不高,她也的确没给队伍拖后腿,但到底跟季延是没法比的。
袁情一开始以为沈时樾会很消沉,没想到他居然挺投入,发言时长最长,输出也最高。
但是,他们的对手也很厉害,甚至是以大比分全胜战绩打到这一步的。
倘若季延参赛,也许还有的一拼。
但季延不在,光靠沈时樾一个人,还是有些吃力。
所以,尽管沈时樾再次拿下本场最佳,这场比赛还是输给了对方。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争夺冠亚军的资格,尚在他们努力范围之内的,只有季军奖杯。
但是,由于沈时樾还没有丢过一场本场最佳,在榜上遥遥领先,这也就意味着沈时樾很有可能能拿到世界赛的全程最佳。
不过沈时樾像不甚在意似的,等公布了最后一场比赛的辩题后,就独自走出了赛场。
袁情看了看他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叫住他。
他心情不太好,也不怎么想跟人说话,索性连正装都没脱,就往酒店大堂外面走。
檐城今天天气并不好,瓢泼大雨倾泻下来,叫人越发没了出门的兴趣。
沈时樾在门口驻足片刻,最后还是没出去,转身搭了电梯回房间。
他一只手解领带,把西装外套放到床上的时候,发现浴室有人,门口还脱了些s-hi透了的衣服。
沈时樾愣愣的,直到浴室水声停下来,里面的人拉开了玻璃门。
季延穿着松松垮垮的白t,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熏的还是哭过,看见沈时樾,也是一愣。
沈时樾定定地看着他。
良久,似乎季延身上的热气都消失殆尽,他才嗫嚅着说:“对…对不起。”
沈时樾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