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未回,身已动,看似缓慢的一个侧身,后仰,转步,化解带着水汽的一招一式,眼睛却不曾落在步月身上。
步月忽然停了手,似乎发现了什么,只拿眼瞧着夏云峰,眼角弯弯,不怀好意:“夏公子为何不敢看我?”
“无耻魔头,不想污了夏某的眼。”
他不看,步月却偏生要在他面前晃悠,湿漉漉的黑发卷成一缕一缕的圈粘在肌肤上,再加他仿若天生的慵懒,神情妖邪,真像水里上来的妖精。
夏云峰不得不看他,平静的面容,一双眸子深黑坦荡,无波无澜。
他对上他的眼,那双像猫一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从未有过的认真。
忽然就愣住了,不知为何心跳便不由自己控制了,然而面上还是他的从容不迫,坦坦荡荡。
步月认真道“你虽长得丑,但看见我也不必如此自卑,毕竟世间之人并非个个都像我这般容貌无双,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夏公子。”
夏云峰道:“长得好看还这般无耻便是你的错了,步教主。”
“你心里自卑,我知道。”他轻声低笑。
“你盲目的自信,我也知道”
他眼眸含笑,手中衣裳极速换了方向。
步月偷袭未果,倾身去抢,夏云峰又是一个侧身,一掌印在他赤|裸的背上,“扑通”一声步月又入了水。
“既然步教主喜欢赤身裸跑,那就继续裸着。”
步月扑腾着水起来,乱糟糟的卷发覆了满脸:“丑八怪!你不把衣服还我我就在水里撒尿,让你天天喝我的尿!”
那藏青色的袍子果然停了下来,夏云峰回头看他,面容依然温和,眼神坦荡:“忘了告诉你,我喝的一直都是清晨的露水,每日让你提两桶水不过是为了让你多干些活罢了,当然,就算你知道了真相,那两桶水还是要提的,除非你打败我。”
他微微笑着,目光温和,仿佛从未做过亏心事的模样,离去的背影挺直如峰,坚毅似刃。
然而,他缓缓闭眼,眼中却是那莹白肌肤上乍然初见的一滴水,湿润的手中还留一抹温润的光滑触感。
他甩了甩头,身后发生的一切竟似梦里一场,有人在梦中咬牙切齿大叫他的名字。
哦,他差点忘了,那人不仅仅是嗜杀成性的魔头,还是夺取无数女子芳心的cǎi_huā贼。
这蜀地风雨说来就来,阴沉沉的天罩在数不清的峻岭高峰之上,山水花木失了色,薄雾轻游染了墨。
步月围着一条胡乱编起来的草裙在木屋外跺脚,他这一跺,草裙险些就掉下来了,忙用两手提着,继续朝屋里人谄媚。
“夏公子,江湖英雄辈出,却不及你三尺青峰万丈狭义!”
“夏庄主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武功高强更是在无数人之上,在下心中早就敬佩不已。”
“若我为女子,定会为少侠的风采所迷,非君不嫁!”
“……夏庄主可否将在下的衣服还来?”
……
屋内久久无语。
步月用尽了一生所知道的所有好话,听得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草裙早就蔫了,他几乎光着个屁股蛋子在门外求饶说好话,将所有的脸面丢尽了,那扇门才缓缓打开。
夏云峰看见他此刻的样子。
他长长的卷发散落在几乎赤|裸的身上,似乎更显得撩人了,既是咬牙切齿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将衣物扔给他,转身,关门,再没有多看那魔头一眼。
步月才刚回到山洞,恰是狂风大作雨如瓢泼,谷中湖水绿意全无,淡淡的灰色荡出圈圈涟漪,倒映着头顶横跨苍穹的一道险峰如桥。
他静静坐在洞口看这风雨之景,看那远峰山云近碧水,雨雾朦胧下的木屋在风雨飘摇中坚稳不动,一点暖黄灯光散发着,是风雨中唯一的颜色。
明明是极好的景致,他看了一会,忽觉好生无趣,被困于此,山明水秀又如何,朝朝暮暮心生倦,不知何时是尽头。
生了火,这才想起从木屋中偷了几本“好书”来,此时正是消遣的好时光。
步月fēng_liú成性,在山谷中清心寡欲了两个多月,此时几本黄书在手,早已两眼发光,口舌生津,仿若看见绝世美人衣裳半露。
一本书细细品味下来由不过瘾,伸手再取时,那书比前一本老旧了许多,封皮残了大半,隐约可见“十八式”三个字,步月心头一喜,都老成了这样,定是好书!
然后,他翻了一页。
再翻一页。
又一页。
果断将书扔了出去……
什么鬼!
春宫图是没错,可书中所画,竟是两个男子行欢交合,其画工之精细,神态之传神,体位之奇特,简直……
简直令他这行走江湖cǎi_huā无数fēng_liú遍地的cǎi_huā贼无地自容!
步月也就无地自容了一小会儿,然后又捡起小黄书津津有味地“研读”起来。
再取下一本,封面四个瘦金体——《欲|仙|欲|死》,又是本好书!
一场雨不知下了多久,电闪雷鸣,狂风又起,骤雨滂沱而下,伴随着书中的春|色融融,缠绵悱恻。
步月随手又取一本,一样是残破的封面,已认不出字迹,隐约有个淡而缺损的“月”字,翻开首页,是一朵工笔芙蓉,画工依然细腻传神,与之前几本都似出自同一人之手。
下一页却是一排工整瘦金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