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女士说:“不会的。”她握住章先生的手,“你永远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
快到睡觉时间,薛女士敲开了章修严房门。章修严正在看书,见是薛女士,不由有些诧异。他喊道:“妈妈。”
薛女士张手抱住他。
章修严拧起眉头。
薛女士说:“对不起,修严。”
章修严僵直的背脊缓缓放松。
薛女士说:“我那时太伤心了,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慢慢地说起那段让她难以入眠的日子,“那时我真的太难过了,站在高的地方我就想着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可以见到鸣鸣。对不起,我——”
章修严说:“没关系。”他打断了薛女士的道歉,“你是我们的妈妈。”为了薛女士的病,他曾经看过不少精神疾病方面的书,知道薛女士也没办法控制好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更耐心、更细致地照顾好她,为她疏导好负面情绪,才能让她慢慢好转。幸运的是,最近薛女士的病情似乎渐渐稳定下来了。
他们的妈妈回来了。
薛女士见章修严脸上没有丝毫勉强,原本不想哭的,眼泪却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更不明白自己怎么忍心对这样的儿子做出那样的事。她的心好像跟着小儿子离开了两年,让她感受不到外面的一切,感受不到快乐,感受不到喜悦。在意识到自己的病情会让其他人担心时,她努力装得和以前一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已经没什么事,可她还是无法入睡,还是无法让自己从噩梦里走出来。
薛女士抱紧章修严:“以后不会了,以后不管怎么样,妈妈都不会再那样。”
章修严“嗯”了一声,绷着脸拿起一边的手绢递给薛女士,顺便挣脱薛女士的怀抱。他已经十四岁了,不适合再这样被妈妈抱着。
薛女士擦干了泪,见章修严对自己的拥抱避之唯恐不及,心里的伤感散了大半。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是不是只让宁宁抱你?”
章修严想到袁宁软软的拥抱,顿了顿,点头说:“对。”他喜欢袁宁身上干干净净的气息,也喜欢袁宁对他的依赖。
薛女士说:“等你长大了,要娶媳妇了,你难道也不让你媳妇抱?”
章修严严肃地说:“还早。”
送走薛女士,章修严去洗脸漱口,换上睡衣,例行去袁宁房间“巡查”。袁宁已经睡了,窗帘拉得紧紧地,月光只能从缝隙里漏进来。屋里没有多少光亮,章修严把台灯打开,看着床上睡得很安稳的小孩儿。袁宁睡觉已经不会蜷成小虾米,小眉毛也不会再皱到一块,若是把手伸过去,袁宁还是会伸出短短的胳膊把它抱住,只是手上喊的不再是爸爸妈妈,而是“大哥”。
章修严很满意这样的成效。
章修严把手放进袁宁被窝。
袁宁果然顺势抱了上来。
被抱住了,今晚就睡在这边好了。章修严这样想着,用另一只手把被子稍稍掀开,躺到了袁宁旁边,顺势把袁宁圈在怀里。
这一夜章修严睡得安宁无比。
一夜无梦。
袁宁早上睁开眼,天还没有亮。快到春天了,太阳出来得晚些,他茫然地看着眼前那堵胸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陷进了那熟悉的怀抱里。他蹬了蹬脚,提到了章修严的腿,登时瞪圆了眼。不是在做梦,真的是大哥!
大哥怎么会睡在他旁边?
章修严也转醒了。他睁开眼,对上袁宁满是吃惊的眼睛。
章修严说:“昨晚我过来看你有没有盖好被子。”
袁宁懵懵哒。
章修严一本正经:“结果你抱着我不让我走。”
袁宁爬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章修严“嗯”地一声,表示自己理解。他说:“起床刷牙,该去跑步了。”
袁宁很快把“大哥居然睡在我房间”带来的震惊抛诸脑后,起床去刷牙洗脸换衣服。
章修严一点都没有把事情赖在袁宁身上的愧疚。偶尔欺负一下这小结巴,感觉意外地不错。
这一天平静而又愉快地开始了。
到了中午,刘副厅长来了一趟,带来了好消息:“我出动了一批便衣巡警,很快摸清了那个区的情况。好家伙,那孟大眼的亲戚果然胆大包天,这两年都严抓涉黑了,他居然还敢干那么多黑色勾当。这个拐子集团给了他不少好处,有孩子在那边向巡警求助过,不但没有被解救,还让他告诉了那些拐子。那些拐子真是丧尽天良,”说到这里,刘副厅长脸上的喜色褪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愤怒,“他们把那求助孩子的腿当众给打断了,吓得其他孩子再也不敢求助。”
袁宁听得心惊肉跳,揪心不已。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他们要抓小孩去做乞丐啊?”乞丐不是吃不饱穿不暖,非常可怜的吗?
刘副厅长说:“乞丐这一行有句黑话,叫‘乞丐做三年,皇帝也不换’,每天不用干活,只要伸伸手张张口就有人给钱。更何况他们连伸手张口都不用,只管从底下的小孩手里收钱就成了,若是小孩伤了病了,他们也不治,扔在一边写几行大字,假借求钱治病的名义让路人掏更多钱。”刘副厅长干了十几年巡警,原本早该麻木了,可这次这个拐子集团太丧尽天良,勾起了刘副厅长不少不好的记忆。他叹了口气,“我以前解救过一个类似情况的孩子,他的一条腿因为耽误了治疗,再也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