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楠道:“如今才觉得原来不知不觉那么久,当年上窜下跳的调皮孩子都已经长大了。”
唐锦书垂下眼来,想要随着他笑,开口半晌却是:“大哥那日叫我一定要到你房中,究竟是想对我说些什么?”
唐楠叹息,伸手拿麦穗拨弄着草垛底下湿糯的泥土,道:“我是曾有要事与你商议,却一直不曾得空,直到唱戏之时爹的剑朝皇上刺过去的时候,你却想也不想喊了出来,我便知你到底还是对他生了情意。”
入夜的牢狱冻得叫人寒颤不已,唐锦书不动亦不语。换得那人指尖一点柔软的泥土,终究是造化弄人的凉意。
“子卿,其实这么多年世人都道唐家三公子如何如何,可是你我都知道不是这样的,即使换个名号,换个出身,唐锦书也还是唐锦书,还是当年一笔游龙走凤,谈笑间惊才绝艳...”
唐楠阖了阖眼,“子卿,我们唐家欠你良多。”
“大哥说哪里的话。”唐锦书道。
没了,便都是没了。
唐楠终究以背相对,“时辰不早了,子卿,走吧,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回去。”
唐锦书突然因为这句话难过得不能自已:“大哥,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唐楠一笑:“我自然尽力活着。”
唐锦书喃喃道:“活着就好。”
望见墙角那一炷香终究燃得快要熄灭,唐锦书一句话低低说完,扶着墙壁慢慢走了出去。
犹豫,却又一步一步。解不开了,如何还能解开这孽缘呢?破晓的阳光斜斜照进牢房的破窗,唐楠回头望着唐锦书缓慢的背影,突然想起那日路过父亲书房时,里面隐约传来那似乎很久不曾听见,又似乎日日都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公子自能东山再起。”
他突然觉得寒意刺骨,一个危险的想法在脑中应然而生,如同万丈深渊。这寒意一瞬间从心底迸发而出,叫他脸冒冷汗,浑身颤抖!
来不及多想,唐楠快速地爬起身,攥紧牢门朝那离去的长廊大喊了一声:“唐锦书!”
忽地一道黑影闪过,他来不及再张口,只觉耳后蚊子叮般一下的刺痛,在清晨遥遥的报钟声中,悄无声息倒在了地上。
唐锦书未曾等那前来接应自己的人,在狱卒惊讶的目光中加快了脚步,他走得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重,仿佛只有现在就回到那扇房门之中才能有一线喘息的机会。
东宫今夜没有了护卫,唐锦书望见站在院中的背影,一身明黄,深沉地却如同无边黑夜。
“回来了?”安景语气平静地像闲话家常。
唐锦书开不了口。
“我以为你没有逃出去的本事。”对方纤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垂下。
“锦书,过来,到朕的身边来。”
唐锦书忽然摇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