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就这么轻易成了方家的座上宾,本来他是深居简出,如今有方家这样的地方供他消遣休闲,到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黏在这儿。
方若华和夏芬时常在家里给学生们补课,有时候他也站在门口听,还听得特别认真,明明是个浪漫的文人,还一肚子的之乎者也,对这些理工科的东西应该很不感兴趣,也听不懂,但他似乎就是特别喜欢,时不时的和夏芬套套近乎。
有一回,方若华就听他别有深意地感叹:“现在咱们的国家,需要的还是夏先生这样的人才,琴棋书画诗酒花,已经无用了……”
也只有这一刻,若华觉得这个奇怪的艺术家,真正有点儿像顾长生他们那样的人!
随即,金先生却又苦着脸,显得有些难过,呢喃道:“……只盼来日,人人弹琴作诗,喝酒赏花。”
哪怕心里知道这个金先生恐怕不是简单人物,方若华这会儿也猜不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了,反正瞧着不像那种能做很细致工作的人,可看顾长生的态度,方若华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力,也许不大好。
金先生的表现,当真很符合他现在的身份,一个略有些才气的中学老师。
他很喜欢读方若华在自由谈上写的稿子,似乎每一期都认真看过,和方若华聊天的时候,字字句句都能说到她的心口上,完全不是评论她书画作品时那种尖利和刻薄,到让人如沐春风。
方若华跟他聊天时并不觉得,但方肖一笑就道:“要是去了二十一世纪,这位能做个心理学者,而且是大学问家。”
被自家老爹一提醒,方若华才恍然大悟,出了一头的冷汗,可不是,跟那位聊天,全程都被引导,这幸亏不是敌人,否则遇见这么个主儿,那可够她受的。
……
“先生,您这是想从方小姐身上下手,诱拐人家母亲?”
顾长生指了指桌子上的报纸,轻笑道。
金先生笑眯眯捧着花大娘给他备好的红豆汤,一口一口地啜饮,摇了摇头:“别胡说,我是真觉得方小姐的文章写得有意思,现在不能离开阳城,我劝不动你那位先生,他一定要博一回,我就只好尽量帮他一把。”
说到这里,连顾长生都有些忧虑。
他们组织里那位先生,决定武力斗争提前开始,也是因为孙家做得太过分,让人忍无可忍,可是,现实困难重重,敌人阴险诡谲,内部也不平静,此时不是好时机。
金先生说了这么一句,就仿佛忘了,只盯着报纸笑道:“你看看这一段儿,方若华在写一场关于男女平等辩论会的时候,虚构了《宪法》、《婚姻法》,《妇女权益保障法》……看看这里,《婚姻法》第二十二条规定‘子女可以随父姓,可以随母姓’,还有《宪法》‘妇女在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社会的和家庭的生活等各方面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权利。国家保护妇女的权利和利益,实行男女同工同酬,培养和选拔妇女干部。’等等,这些条规的遣词造句都非常严谨,虽然是虚构的,但我感觉得出来,方小姐对法律很精通,是个人才。”
顾长生也收回心思,挑了挑眉,仔细一读,也只好点头,确实如此,虽然只有只鳞片爪,但还是能从中窥视到一些东西,而且……
“方小姐这种理所当然的气质,尤为独特。字里行间都让人觉得,她就是生活在一个男女平等的开明社会中一样,似乎在她的意识中,女人真的能和男人一样,从政,经商,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这话若是方若华听到,她也许不会承认,会大声地去反驳,哪怕到了她那个时代,女人要想获得和男人一样的地位,也要多付出很多很多的努力!
金先生含笑点头:“看来方小姐的确不是什么农家女,身份确凿无疑,方家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他们那般人才,想必不会有哪一方人马舍得送过来给我们下套。”
这一点儿顾长生早就确定过,可金先生却比他更仔细,尤其是看到方家那两位老人的能力之后,对他们期望很高,期望越高,就越要提前把方方面面都调查清楚。
“项君言之凿凿,说他的妻子是他母亲从逃难的人里救回去的,普通的村姑而已,穷苦人家的女孩儿,她母亲可怜方若华,才把她留在家里当了个童养媳。”
他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这小子还真是没有阅历,他若仔细看看,也知道方小姐不可能是乡下的女孩子,不说气质言语,单看她一口牙齿雪白隐有芬芳,明明是大家族里娇养的女孩儿,哪个乡下姑娘能有那么白的牙?”
如今乡下的女孩子不可能有清洁牙齿的习惯。
“还有她的手,虽然可能劳作留下的痕迹还没有彻底消除,但她手指上的茧子,说明她以前没少拿着笔写东西,大户人家,才会允许女孩子读书学习。”
所谓居移体,养移气,一个人的出身,不可能真的看不出来。
金先生想到这些,挑了挑眉,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也许当初项君的母亲把人家姑娘领回家,就是看出对方出身不一般,想要奇货可居?
当然,这些都是无根据的揣测,也无所谓了,他转了转脖子,坐得更舒服些,拿起今天的新报纸,开始阅读:“今日逢六,应该是知心姐姐方老师的谈话时间,看看今天又有什么难事需要这位知心姐姐出马。”
方若华在报纸上开专栏,着实有些辛苦,毕竟不是网络写作,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