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转头望他表情,而是同他方才一样,直直瞅着嘲风那一对铜铃眼,以显示一番“不止玉枯舟玉大爷不给你好脸色,兰草小爷我也很是瞧不起你”的意思。
可我勉强瞪大眼珠,却还是瞪不出阿玉他方才随意又强悍的气势,很是惭愧,着实惭愧。
嘲风看着我,撇开了阿玉的话题,端起一盏酒,装模作样喝了一口,又开始说话,可怜他嗓子如同被割开了一样,连被酒润过之后,还是那般二胡乱拉的惨烈景况。
“我总知道这一日要来,你现下带着一个长成这般模样的小崽子,却是为着什么?”
阿玉默然不语。
一直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我却震惊了,小崽子,说的可是小兰草我?烂木姥姥不开花,我好歹也是个机灵可爱的俊俏模样罢,怎么铜铃眼口中说出来,却恁般古怪异样。
记得白无常说过,儿相随父,女相随母,我是个男童子,却无阿爹阿妈让我与他们长得相仿,更别说其他兰草干亲表戚。
忘川边一长段路途,统共只有我孤零零一株野草,蔫趴趴在那五百来年。这身子是慢慢化形而来,那便该是我瞧久了来来往往的生魂,形状模样自然同化来了。
我自落根于忘川河畔边时,就是一株伶俐极了的兰草,现下仔细这么一想,我便想通透了。说不得或许是我长得与铜铃眼那被阿玉杀死的爹妈兄弟有几分相似?
唔,这般想却也不对,阿玉同我虽认识不过这一二日,处得却是不错,现下也仍旧抱着白白胖胖的我。如果我与这铜铃眼的兄弟长得相像,那便该是阿玉的仇人,依他说法,早在地府里就该被一刀了结、往生极乐了。
想到此处,心中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学富五车稍微赞叹了一把,可那铜铃眼嘲风的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我耐心等待,阿玉一直未曾解释,沉默着如同被黑白无常勾走魂魄。铜铃眼也很是应景的不说话。
等我终于要在沉默中爆发一次的时候,阿玉却开了口。
“孤家本以为这极殿里会有什么花样玄机,还道你一如以往,如同这长相一般粗糙蠢笨,却没想你还是仔细了一回,竟将囚牛的两仪八卦阵搬了过来。囚牛若是地下有知,定会感激你的两面三刀,先捅了他,然后杀了孤家,最后你稳坐西海龙族这一脉的神尊。”
就连嗤笑铜铃眼的声音也好听得很,“嘲风,你这贝壳算盘倒是打得响亮极了。”
铜铃眼“桀桀”的笑了起来,脸色阴森,“你破开地府那日,我便得了消息,不做些大礼相迎,如何名正言顺剿杀了你这天庭罪人?如何对得起当年你送与我这割喉大礼?”
说到后头,他额头上的青筋也爆出来了七七八八,想是愤怒所致。
我登时了悟,原来铜铃眼真是被割破了喉咙。心中不禁暗暗腹诽道,阿玉你太过无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却不斩草除根,留他祸害别人耳朵,实在是罪过。
这时阿玉把我放了下来,我还不明了要发生何事,便见他咧着嘴角,低头朝我一笑,便转身握着枯舟剑,直直朝着嘲风走去。那笑容虽然同我做得毫无二致,却实打实比我好看上许多。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仍旧是璀璨妖娆的玉枯舟。
第005章 你伤了本兰草的心
我被那个笑容晃住双眼,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阿玉自踏出了第一步之后,大殿里便突然成了一片静默。
无论是先前瑟缩在一旁角落的乐师,还是舞娘,总之这大殿里的人,仿佛都忽然被抽走了魂魄,静立不动,连表情都未曾再变化过。
要么是我聋了瞎了,要么是出了什么变故。
我揉揉眼睛,不好!先前还在那大椅子边的铜铃眼已经不见了!
阿玉还在一步步逼近殿中间,姿态优雅。
我刚要追着他的路走过去,却撞上了一股无形的气墙,滚圆身子跌到地上,擦得手心破了皮,疼得我眼泪花着打转。
这就是黑无常说的“结界”么?
模糊间,看见阿玉忽然走得东倒西歪,这边一步,那边一步,时而又折身移步,同往日里所见的醉死鬼也没什么两样。
意识到不大对劲,我扑腾到那股气墙上,拍着无形的壁障,大声叫道,“阿玉——!”童声细细脆脆,却很尖利,他却头也不回,如同没有听见我的话。
我定眼瞧去,那里头仿佛有什么怪物在追逐着撕咬他,我只能瞧见一些灰蒙蒙的影子迅速掠过去。好在阿玉聪明,虽然走得还是同那醉死鬼一般,却开始左右闪躲起来。
没被咬到便是万幸。
对了!找白面书生和美人姐姐来帮忙!他们是阿玉的亲人,定也是顶顶厉害的角儿。
可我方转身,面前宏伟又高大的殿门不知何时已经轰然关闭。不由皱着眉打量,这么厚的木桩子,我这小孩儿身板定是推不动的,便又重新回身,细细摸索那道无形壁障,会不会有缺口。
心里却在见到阿玉的瞬间突了一下,蓦然疼得发麻,好似兰草叶子被浇恶鬼用的滚油淋到,瞬间炸成了一道酥脆点心。
入目所见,是阿玉握剑的手上,满是刺眼的红,同条大蛇一般,蜿蜒而下,直到“枯舟”的剑柄。
摸索缺口无果,我把小胖身子用力贴在气壁上,使出从前扎根的劲儿,想从气壁里挤进去,却是连个衣角角都没钻进去。
这“结界”居然恁般皮实!我努力这么久,它居然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