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医的徒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名叫松均,他对那个不弃公子很是好奇,那个人,待在石大人的房间里面已经两天了。
这两天都是松均将煎好的药和一些防疫物品端进院子,放在门外的台阶上面。院子里撒了石灰,每天都燃着降香,松均每次进去前都按照师父的吩咐将雄黄塞进鼻子里面。他放下药会在外面喊一声,就见那个不弃公子从门里走出来,道声谢,将台阶上的托盘里面的避毒饮端起喝下去,拿雄黄和香油涂了口鼻,然后端了煎好的药走进门去。
松均就在这个时候观察他,少年对于与众不同的人总是充满了好奇的。他只觉得很少见到这样好看的人,但是他的好看又不全在于五官脸庞。其实要说脸庞,松均觉得谁也比不上关将军的府里的梅公子,他跟着师父去给那人看病的时候见过几次,那个人的脸庞更加的精致完美,就像是长在名苑中的梅花一般,带着天然的贵气,冰清玉洁又明艳照眼。
而这个不弃公子更像是一支净水白莲,他的好看似乎是脱尽凡俗,洗尽铅华,淡然悠远。他无疑是出色的,但是这份出色并不逼人,只在不知不觉之间一点点的渗入人心。
他的眼睛无疑是最好看的地方,薄薄的眼皮,看人的时候会形成两道深深的折痕,眼珠深黑,眼白清透,眼神温雅动人。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布衣,袖口和下摆上镶着细细的黑边,风致天成,有点像古时的名士,又有点像是避世的隐者,但又好像都不太恰当,松均觉得他也说不出那种感觉,就觉得看到他,心里会忽然间变得安静。
松均跟着师父救治瘟疫病患,在这样可怕的病症面前,看多了人情冷暖,亲情淡薄,没有人能够像不弃这样,能够一直不离身的照顾。他两天两夜不眠不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嘴唇干涸,整个人异常的憔悴,可是他看得出,哪双眼睛里面闪烁着希望的火焰,那点光亮异常的耀眼,就连定时前来给石念青把脉的师父也被震撼,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救治,明明是个将绝之象,但是却奇迹般的撑了这两天。
丢丢将药端进去,石念青依然昏迷不醒,他将药放在床头上面,轻轻的托起石念青的头,含了药俯身下去,一点点的哺进他的口中,药水很苦,那种苦味充满了两个人的口腔。
丢丢抬起头,用手巾将他滑落腮边的药汁擦掉,轻轻的抚着他的唇,他的眼睛里是一片淡淡的悲凉,没有想到再次的吻到这张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石念青沉沉的躺着,只几天的功夫整个人瘦的脱了形,头面部带着异常的红潮,微微的肿胀,以往极其俊美的五官变有点变形,那种分明的棱角和下颌流畅的线条肿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丢丢叹息一声,手指轻轻的抚着他的脸庞,“你要快点好起来,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可真难看。”
石念青紧紧的闭着眼睛。
丢丢将他额上的湿手巾换下来,在盆中浸了凉水,重新放在他额上。“你这个样子,谁还信你是当年的青莲探花?”
丢丢慢慢的将脸孔轻轻的靠在石念青的胸前“石大哥,你为什么总不理我。”
石念青依然不动也不语。
丢丢便也不再说话,他静静的,贪婪的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脑子里是当年红莲寺里金黄的丝瓜花底下石念青灿烂的笑容。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石念青高热依然不退,并开始浑身抽搐。
周太医脸上系了浸了雄黄的手巾掩着口鼻,进来施针,见石念青脸色潮红中现出灰败的颜色,知道已经病入膏肓,难以回天,他微微的摇头道:“大人能撑这几天已经是不易,可是他高热一直不退,现在又发生惊厥现象,实在是凶险,不是鄙人说不吉之言,公子还是要及早做好准备。”
丢丢手指紧紧的攥着,挣得指节发白,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先生,他的身子一向很好,又经常练习剑术,他会撑过去的,请先生施针。”
周太医心内暗叹,石念青这种情况就是个不详之象,但是多年的行医经验,他知道病人的家属往往不相信亲人会就此天人永隔,何况医者仁心,他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施针完毕,周太医看向丢丢,这个人似乎已经熬尽心力,整个人就像是一根弓弦,三天的时间,他眼看着这根弦一点点的崩到极处,现在似乎风吹柳叶的一点力度就会使那根弦乍然断裂。
他叹息一声道:“公子切记不要太过劳累,每两个时辰,雄黄涂抹鼻孔,只要他高热能退,这病就好了三分了。”
丢丢站着,身子直僵僵的,周太医走到门边又回头道:“这两天信阳许多百姓为了石大人到城隍庙里跪拜祈祷,相信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劫。”
月亮透过敞开的窗子照进来,桌子上的灯火摇摇曳曳的亮着,丢丢站在石念青的床前,他喃喃道:“石大哥,你又想丢下我吗?我告诉你,这次我不同意。”
他慢慢的在床边坐下来,身子微微的发着抖,“这么多年了,什么事情都是你说了算的,可是这次你得听我的。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呢,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将手放在衣襟上面,手抖得厉害,半天没能将衣带拉开,直到有血将衣带染红,伸了手到眼前,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指甲将双手的手心掐出深深的口子,鲜血流了满手。
衣服终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