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观补了一刀,“暗巷里的娼馆又不是地里会长出娼妓来,还不是教坊里出去的?”
莲观今年不过十四,小脸还有些圆润,一双大眼灵动机敏,稚气还未散,在一众姐姐眼里还是个没长成的丫头,春娘就已经派人□□起来了,整日里都在耳提面命,让她检点些,十五岁就要□□,别还像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
可她确实还不大懂事,连被送到教坊的时候都还是迷糊的。这几年被那几个口没遮拦的女人教得越来越不像话,春娘想着,总要好好用鞭子抽一顿才能老实下来!
厅里越来越热闹,外边的灯笼也开始点起来了,还没到开门迎客的时辰,莲观仔细听着门外的声响,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春娘,我要出去!”
春娘眼神凌厉地看着莲观,“你出去干什么?”
“我想吃糕点!”莲观半点不畏,“厨子做的糕点我吃腻了,前两天良玉姐姐给我带了喜晏斋的芙蓉糕,可好吃了。”
春娘锐利的眼神又扎向了良玉,良玉拿着手帕掩了唇,轻咳一声,“前两日刘大人府上宴客,叫了我过去,回来的时候顺路买了。”
“顺路?刘大人府上在城东,喜晏斋在西岸,顺路还顺过了河?”
“啊,如此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日刘大人是包了画舫游河。”良玉笑得温柔,眼神已经开始往莲观那边瞟了。莲观瞧见良玉在看她,吐吐舌头,俏皮又活泼。
春娘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乱跑。莲观你好好在这里待着,哪也不许去。翠儿,带你芳荷姐姐回房打扮,你们这些丫头都回房去,就待在自己房里。”说完,便转身准备去了。
见春娘走了,良玉说道,“芳荷妹妹啊,你这副样子确实欠妥当,活像个嫁了几十年的妇人,男人可不喜欢。”
“随他们去吧,有客人的时候便打扮,平日又不用刻意打扮起来。”芳荷站起身,“反正,我又没有情郎。”
良玉脸色一僵,笑容都有些挂不住。芳荷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转身往回走,留给良玉一个窈窕的背影,“自己都是微薄如草芥的命了,有什么资格拿钱去倒贴些小白脸呢?”
良玉一阵恍惚,莲观凑上来拍拍她的肩膀,“良玉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买一份回来。”
良玉回过神来,理了理莲观的额发,“春娘不让你乱跑是为你好,浔江沿岸什么样的人都有,鱼龙混杂,你一个姑娘家,到处乱走可不安全。”
“良玉姐姐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莲观嘻嘻一笑,连蹦带跳地往后门跑去。
良玉想着芳荷的话,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
夜间的浔江最为热闹,沿岸一路灯火通明延伸到远方,仿佛看不见尽头,重重楼阁高筑,透出了暖光。江面映着灯火,粼粼闪闪,仿若揉碎了一片星河。莲观走上桥,看着点着灯火的画舫自桥下穿过,飘渺的乐声从船舱内传出来,有歌伎合着乐声在唱词。
没有良玉姐姐唱得一半好听。容貌艳压群芳的芳荷,歌喉绕梁不绝的良玉,琴技无人能敌的千芝,全部都在颐园!莲观想着,抱着点心往回走,脸上带着与有荣焉。
走在正街,远远看见街边站着一群人,人不多,七八个的样子,街对面就是颐园的大招牌,春娘坐在二楼往下看,旁边是盛装的芳荷和另外几个姐姐。那群男人手上身上都带着兵器,要不是官差就在旁边,莲观都吓得要去报官了。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经常在颐园看见的周协。那个身上仿佛带着煞气的男人,却意外的好相处,经常给莲观带点心吃,莲观还挺喜欢他的。看着周协坐在树底下往二楼看,目不转睛,专注得像是在看一件珍宝,嘴角渐渐勾起,无法抑制地散发出男人的魅力。莲观摸着砰砰跳的小心脏,却也不是生出了什么别的心思,单纯就是欣赏这个男人。
二楼有谁?虎着脸的春娘?那一张板得僵直的脸紧紧绷着,能吓跑大半客人!再就是芳荷姐姐,那个几个时辰前还懒散的女人现在笑靥如花,媚眼像是能勾去魂儿。莲观了然点头,周大哥原来喜欢芳荷姐姐。
春娘眼神犀利,在下面扫了几回,差点就被发现了。莲观赶紧走到一旁的小巷里,从那儿可以到后门。
拐角便看见一对紧紧拥在一起的人,莲观简直要惊叫起来,马上又缩了回去。思量再三,莲观最终决定翻墙进去,反正这事她也没少干。
翻过了院墙,莲观上半身挂在墙头,脚着不了地,胡乱蹬了几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便放心松了手。落了地,看清自己刚才踩了什么,莲观瞪大双眼,嘴巴张得大大的,看见对方将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眨眨眼,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看见了?”那个年轻男人对着莲观挤眉弄眼,有点滑稽,莲观觉得看着他就是没办法害怕起来,便点点头,扑哧一声笑了。
“看见了,易大哥,他是谁?”
易时压低了声音,“他是运城太守的儿子,我三哥那么喜欢良玉,倒还抵不过几句甜言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