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天,对勾践来说却有着不同的含义。
因为这一天便是他生父无邪的死忌。
以前虽不知道亚父无邪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却觉得亚父比自己的亲生父母要好上千万倍。
自小,亚父便教自己琴棋书画,授自己贤者之言,亦师亦友,情同父子。
亚父便是自己在那如地狱一般的越国王宫中唯一的依恋。
虽然逝去多年,却始终无法忘记。
而如今,勾践得知亚父便是自己的亲父,而且自己更是他怀胎十月生下的,那种依恋之感便更深了一层。
往年在越国,每逢茶女诞,勾践必会亲至无邪坟前祭奠,可是现在,自己却被囚于吴,不得自由,更遑论回到远隔重重山水的越地去祭祀他的生父。
一想到自己归期无望,无邪坟墓无人祭拜,不久之后必将荒草丛生,沦为荒冢,勾践的心便如千刀万剐那般难受。
“亚父……父亲……”
勾践轻声唤道,清秀的眉间蓦地蹙起,手中死死拽着那个小木偶人,黑亮的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突然勾践的手腕处一紧,抬头,却见龙榻前出现了一个人。
“夫差?”
勾践有些惊愕地望着如幽灵般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夫差,只见那刀削斧凿的英俊脸庞上两圈如熊猫一般的黑眼圈,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这就是纵欲无度的下场啊,不知道为什么,勾践心中莫名产生了几分喜感。
“走……”
夫差面无表情,冷冷甩下一个字,便拉了勾践往外拽去。
“等等……让我换下衣服……啊……”
还未等勾践说完,他身上的衣服便被三下五除二剥得一干二净,一套崭新的素色衣服朝他劈头盖脸地砸下……
一马夹肚,直朝吴都西南一角的岩灵山飞奔而去。
勾践被夫差紧紧抱在怀中,随着马儿的飞奔上下颠簸,搅得他刚用过早点的肠胃一阵难受。
赶得这么急,却不知这个人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勾践心下一阵狐疑,只听得“吁”的一声,枣红色的骏马扬起前脚倏地停下。
勾践随夫差下了马,便听得前方一阵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渐渐地,勾践看到一个队伍,从前方山脚的拐弯处绕了出来。
冥纸漫天,缟衣素裹,幡幢飘飘,哀乐四起……
这分明就是一个送葬队伍。
勾践一脸疑惑地望着夫差,难道这人一大早骑马来这就是为了看人送葬。
这人的兴趣爱好也太过独特了吧。
夫差对上勾践狐疑的视线,却匆匆移开,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参见大王……”
突然那些送葬队伍停了棺樽,齐齐朝夫差跪下。
“回禀大王,越国大夫无邪的遗骸已经请到。”
队伍中一人突然向夫差禀告道。
“很好……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上山吧……”
夫差点点头,唇角扯出一抹满意的笑。
当听到“无邪”两个字的时候,勾践心中一动,整个人顿时呆若木鸡。
他这才注意到那棺樽前方立着的一个石碑,石碑上用越国大篆写着“亚父无邪之墓”,角落处还写着几个小字,因为隔着有些远,勾践有些看不清楚,可是勾践知道那里刻着的正是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