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她,全是她指使我做的。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我是被逼的……”杜姨娘跌跌撞撞爬过来,对林海磕头道。
马姨娘轻蔑一笑:“妹妹,死便死了,何必往我身上推脱呢。药可是你拿出来的,下药的也是你妹妹,老爷只管去她房间里搜,定能找到证据!说起来,我只是个帮凶呢。若不是你引得我,我也不至于走上这条岔路。如今老爷都知道了,你还隐瞒什么呢!”
“呸!你,你别诬赖我。我可算是明白了,明明是你,是你主动上门来要与我合作,你还知道我有药,你往姑娘墨汁里下的药打量着我不知道呢,你就不是个好东西!”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林铭玉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说什么,我姐姐墨汁里被下了药,是马姨娘下的?”
马姨娘伏在桌上,轻轻发抖。
杜姨娘愤怒地看着她,咬牙道:“便是她下的,我先以为她就是为了要财,几番见她鬼鬼祟祟写什么也不在意,有一回亲眼见到她拿了姑娘院里才买的文房四宝入了西院,我悄悄地看了,见她添了一种药粉在里头,又封好放到库房去。现下里一想,姑娘和大爷先前儿体弱,定是她做的好事!
”马姨娘,你是听了谁的吩咐?”杜姨娘恶毒地质问。
“原来我养了这许久的白眼狼!不仅要害死我,还要害死黛玉和铭玉,你们好狠毒的心肠!”林海怒极攻心,一阵大咳。
林黛玉忙端了一杯茶递上去,抚摸他的胸口。
事已至此,林海怒也怒过了,心底一片冷酷,当下便开始审问。当知道自己王家家生子的身份被揭穿,马姨娘受不住刑法,终于死心了,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她本是王夫人奶妈的女儿,自小儿便被王夫人使了手段当成孤女卖到贾母身边,再由贾母送给贾敏当丫头。她的主子明面是贾母,忠的是王夫人。王夫人对贾敏这个高傲的小姑子一直怀恨在心,在她身边插上自己最信任的眼线她才放心。
谁知道贾敏嫁得好,几年之内林海便成为简在帝心的心腹大臣。尤其生了女儿之后,与贾母笑谈间竟然想把黛玉许配给宝玉,王夫人怎么能容忍?便定下这样恶毒的计谋,让马姨娘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垮黛玉的身体,又知道林家家底丰厚,干脆打起了一石二鸟的算盘。
马姨娘是个伶俐之人,果然做得隐密。只一回不小心被杜氏撞到,同时阴错阳差发现了杜姨娘的秘密,两人一拍即合,便合伙行事。
听了这番话,林海心中泛起了惊天骇浪。林铭玉这几日已经把在京都贾府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了,王夫人的刻薄和狠辣,已是让他吃惊,没料到,她算计得这样缜密,这样长久,当真防不慎防。
“爹爹,她好狠毒的心肠!”林黛玉颤抖着说,她今日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先是父亲重病乃是中毒,又是她的体弱另有内情,最难以置信的是,这幕后之人,竟然有贾府之人!这些人,都是她原本以为的亲人啊!
林海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细瘦的脊背,久久无言。
“铭玉,幸好你陪着你姐姐去了京都,不然,咱们一家人便是被害死了,只怕也只以为她们好。罢了,罢了,总算明白得不算晚,从今儿起,咱们便与贾家再无情义。”
林铭玉巴不得与贾府老死不相往来,如今林海能明白,他才是真正放心了。
林海长叹了一口气,对林黛玉道:“黛玉,我最放心不得你。你性情敏感纤细,我不该把你送去那虎口狼窝里住着,让你也跟着受欺骗。如今即是看明白了,你心里也得慢慢儿转过来,断了那头的念想才好。你弟弟说得是,凭借你外祖母那套行事,便不是个明白公正之人;你二舅舅量小,如今见着也不是个正直君子,再有那等恶妇,想来便觉得恶寒。你性情太弱,如今只咱们一家三个亲人儿,再无其他依靠,必得日日坚韧些,才能令爹爹和你弟弟放心呢。”
林黛玉含着眼泪道:“我知道,是我让爹爹操心了。我往后定不再软弱,我也要护着爹爹和弟弟。”
林铭玉愁眉苦脸:“那不是更多一个人管着我了?”
林黛玉气笑:“你最小,不管你管着谁!”
那毒酒的分量重,又存了死心,马姨娘终是没保住。林府没有声张,打算悄悄地把人送到王夫人那去,人死无对证,既不能凭此除掉贾府,也得恶心恶心人。
林海不是个逆来顺受之人,但如今贾府似有重新得宠之势,帝心难测,林海不打算轻举妄动。但,这个仇,他记下了。
还有杜姨娘那边,查到提举司线头便乱了,种种证据直指京都中心,这种毒杀一方大员之事,事关重大,林海连夜启奏一封密折,很快便呈放在今上的案头。
帝都里一场暗波汹涌,远在扬州的林府,却风风火火地过起自己的日子。
涂凌光应林铭玉之请,派人送来了药材。同一日,一个不速之色登上门来。
“贾琏,他来作甚?”林海在书房,正在考察林铭玉的功课,听到林枫来报,直觉便皱起眉头。如今他着贾府的字样便觉着恶心,何况这人还找上门来了。
“他带了许多的药材补养之物,说是听着老爷病了,特意上门来听候调遣的。”
林铭玉皱了眉头:“咱们家的事儿,贾府倒管的宽。又无人去送信,探听得这般清楚,还眼巴巴的赶来帮忙,我看不是帮忙,是等着捡漏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