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我们卷入了一场种族屠杀,其中一方的那个十恶不赦的头目逼我去救治他的手下,我不依,他就把我的手废了。”他伸出右手让我看,手心的肌肉长得一团糟,就像是被人撕扯过,连手纹都磨没了。<
br> “手筋断了,不能长时间工作,我再也上不了手术台了。”他声音很轻,很空洞。
“后来我作为一方的人质,被拿去交换。在这过程中,两方都没有遵守约定,都设了伏兵,场面一度失控,就起了冲突。”他平淡的语言却把我带入了当时的情景,“当时,我的…我最亲的人,在混乱之中想要把我救回msf的营地去……”这一段他说的有点艰难。
“是晓吗?”我急切地问。
他并不惊讶我会猜到:“是,他在混乱之中找到我。当时我经历了那个头目一连串的折磨,身上全是伤,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趴在地上等他来救我。可我身后的一个武士早已举起刀。他看到之后大叫着提醒我小心……”
当时的情景,仿佛就在他眼前,他直直地盯着前方:“一瞬间,几乎是同时,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颗地雷炸飞,那武士的尖刀也落下,在我的后背剖下了深深的伤痕……”
“我眼看着他被炸飞……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动也动不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瞬间……”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无能为力啊……我救不了别人,更救不了自己……我的晓,就这么…就这么干脆地消失在我的眼前……”
一直那么冷静甚至是冷漠的人,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泪。可能是时间的关系,他并没有如我所预料地痛哭流涕,可却一直忍到颤抖。
就在这一次事故中,他失去了对青年人来说无比重要的、实现理想的资本,失去了最爱的人,还同时经历了身心的剧痛。看着他的背影,还有那条深深的伤痕,我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痛苦,眼眶一热,赶紧忍住。
他深呼吸,想要把眼泪止住:“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过去,今天我说了,是希望你……”正说着,他转过头,看到我哭了,他愣住了。
“晓……”
我情不自禁地抚摸他的伤痕:“不要忍着了,想哭就哭吧!”
他一下子抱住我,这一次,我也没有回绝他。随他是怎么想的,那些事我都不管了,此刻我只想好好安慰眼前这个布满伤痕的人,他真的好可怜!
“晓非……晓非……对不起……”他痴痴地念叨着,“我来救你……让我来救你……”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这满身的伤痕。随他把我当成谁都好,只要能让他获得哪怕一瞬间的欣慰,我都愿意。
“晓非……”
即便我是这样想的,可听到他叫着别人的名字,我的心还是尖锐的疼了一下。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
“嗯,我在这儿!已经……没事了……”
> 我稍微能体会到一点雁红的心情了。
第一个月工资下来的时候,我琢磨着该回家看看了。都过了这么久了,老爸老妈气也该消了吧。我抱着和解的心情回了趟家。
家里就我爸在,忙着在厨房里熬鸡汤。
我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就问我爸:“我妈呢?”
他神情有点麻木的盯着灶上的锅,看都没看我一眼:“住院了,胃癌。”
我思维一下停滞了,开始耳鸣。
“什……什么时候的事儿……”
老爸可能觉得她话说重了,语气缓和了不少:“其实是早起,有个肿瘤,切了就成了。你懂,我不知道。”他关掉煤气,“就是疼,你妈说比生你的时候都疼。”
“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本来是要给你打电话的,看你能不能联系到好一点的医院。可你妈不让,说没你这个儿子。昨天,她又让我把咱家那俩存折拿出来,分成份儿,你一份儿,我一份儿……”
“什么跟什么啊这是!?”我一下爆发了,“不就一肿瘤吗,切了不就完了?还存折哪儿跟哪儿啊!”
我进病房的时候,我妈睡的正香,可神色憔悴。她醒过来看到我,有些意外。
“祥儿,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班啊?”
“今儿个周六,我值夜班。”
我妈一看见我就含着眼泪,说了两句话便忍不住掉了眼泪。
“祥儿啊,妈不管你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妈都支持你,那存折……”
一提那存折我就来气:“少跟我提那事儿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话一出口才觉得言重了,我妈一个劲儿地道歉,弄得我心里也不好受了。
“妈,你就好好养病吧,别的别操心了……”
趁着我爸喂我妈喝鸡汤,我出来透透气儿,来根儿烟。坐在医院的花园里,我想了很久,不知不觉竟把垃圾箱的烟灰缸都填满了,打火机也没气儿了。
我循着花园中升起的一缕孤烟,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正在抽烟。
“借个火儿,可以吗?”
他掏出打火机,我仔细一看,这不张奚冉吗?!
“嘿!怎么是你啊!”我拍了一下他肩头。
他抬头:“黎晓?”
张奚冉,我在医大时的死党,现在是肿瘤医院的外科大夫。自从我去留学,我们就从没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