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皇帝又在与往常相差无几的时间驾临,身后跟着抱着棋盘的赵大总管。容熙似乎今日兴致很高,夺了莫云笙手中书卷便拉他去下棋。几次对弈下来莫云笙已经知道这位北燕至尊分明是个臭棋篓子,比起他来犹有不足;偏偏拉不下脸面悔棋,便每次都用话题岔开而借以不了了之。
手指在棋盘边缘轻敲,锦袍玉冠的男人双眉微蹙,仿佛在凝神思索下一步的对策,口中却是状似随意地问道:“这几天看你在读北燕的风土人物志,觉得朕的江山如何?”
莫云笙看了看败局已定的黑子,心知这盘棋已算是下到了尽头。将指尖夹着的白子放回棋匣之内,他平静答道:“北燕再好,也抵不过南陈故土。”
容熙哂然:“你在南陈是太子,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的储君之身,比起现在的境遇自是不知好了多少。”
莫云笙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去。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如今扮演的还是皇兄莫云箫的身份。容熙能如此想,可是正中他下怀。
“只可惜……你们南陈朝堂昏庸,军队疲敝,王孙大臣只知
饮酒作乐,醉生梦死,全是一帮废物。”容熙手中把玩着小巧的墨玉棋子,忽地向棋匣中一掷,“只要陆啸领兵再度出征,玄韬军的十万铁骑,顷刻间便可踏平你南陈的锦绣河山。”
“若此,南陈上下臣民,唯死战而已。”少年抬起眼与他直视,音调不高,却透出铿锵有力的决绝之意。
容熙挑眉:“死战?你若是在的话,倒是可能;你若是不在,那便难说了。”
莫云笙想起自己父皇与那太子皇兄,不禁默然。容熙站起身来,在地上走了几步,忽地回过身来向他笑道:“几天下来发现你倒也不是个乏味之人,闲暇时充当个解闷的工具倒也不错。”
“谢皇上夸奖。”莫云笙身子只是僵了一僵,便神色如常答道。
“这次怎么不见你对朕横眉怒目,冷语相向了?”容熙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莫云箫只是一介娈宠之身,哪敢在皇上面前造次。”莫云笙淡淡道。
“无趣。”见他又变回了这副样子,容熙顿觉没了兴致,“赵德海,把棋盘收拾了,朕要回去!”
赵大总管连忙一路小跑进来。他瞧了瞧已起身站在一旁的少年,凑到容熙耳边小声道:“皇上,右相大人可是在御书房等您好些时候了。”
容熙一怔:“少涯?”他摆摆手,“朕先去,你随后跟来。”说罢便步出屋去。
皇帝的圣驾浩浩荡荡离开了朝华殿,向着御书房方向而去。待这一行人消失在拐角处时,自另一边的朱墙之后忽然探出一颗人头来。
那人瞧着容熙离开的方向伸着脖子望了好久,这才自墙后转出身来。他嫌弃地扯了扯不太合身的内侍衣服,暗地咒骂了一句,不急不缓地入了朝华殿去。不多时,又转出宫门来,不慌不忙地离开了。
容熙到了御书房,甫一进门,便看到方少涯在地上来回踱步,显然是等了些时候;不禁就起了些逗弄这人的心思,凑上去笑问道:“丞相难道是见朕日日摆驾朝华殿,吃味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