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鸩,虽不敢同相柳肥遗之流作比,却也是以猎食太山里行水则竭,行草则死,出则天下大疫的以蜚为食的剧毒妖兽。
总而言之,饕餮再饿也不敢下嘴的。就是碰一碰爪子,他也要估量一下自己吃不吃得消这份毒。
运日照旧一张笑脸,眼瞅着他的肚子,唇边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我只是在想——”
“轰”一声,一只火凤从他目光所及出疾速冲出,在半空中逡巡一圈,火红妖冶的尾羽摇曳出一连似红莲般绽于半空的业火。
“要给你吃些什么药才能治蠢呢。”
饕餮轰然倒地。
最终,火凤落在地上,化成了一道红色的虚影。
痴痴回望。
运日屈膝跪下:“陛下。”
而火凤目光所及之处,檀风越也在望着他。
他微微张嘴,只来得及叫出一个名字。
“凤卿。”
下一刻,便似不当有,云散旧fēng_liú。
檀风越从饕餮腹中脱困而出,此刻形容狼狈。见那凤凰残影消散,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摸额间,满是方才被饕餮吞进腹中时惊出的冷汗。
“滴嗒”一声,碎裂玉石跌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檀风越看看那颗玉石,下意识地一摸脖子。
果然只捡下一条断开的红绳。
雮尘珠,又作凤凰胆,通身赤红似凤目,相传为凤凰灵气所化,是当初檀风越同凤凰交好时,凤凰所赠。檀风越一直很珍惜,哪怕后日同凤凰决裂,也一直保留至今。
只是……没想到如今这东西还侥幸救了他一命。
运日看见雮尘珠,微微失笑:“不想……陛下竟然将此物赠予了你。”
檀风越分神看了他一眼,微微拧起眉头。
他没忘记这屋里还有个运日,至于饕餮……檀风越还没见过这世上被凤凰火烧上这么一遭而不化灰烬的业孽。
檀风越蹲下身,将失却光泽的雮尘珠的遗骸用手帕收拢起来,放入袖中,决定回了不落城再把它复原。
然后就该是做正事的时候了。
他脸色仍有些苍白,靠着一旁的茶几顺势坐下,看向运日:“原来你是……他那边的人。”
运日的人形是个俊俏里掺了邪气的青年,他也顺势坐下,摸了摸下巴,轻佻的一挑眉:“我还以为檀先生你早就知道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我可是羽禽一族,你这不落城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哪里会有人赶着上去做这赤脚医生?”
檀风越下意识蜷缩了小指,这是他心中不安时常有的小动作,他轻声道:“不……这世上是没有早知道的。我不知道你是羽族派来的人。”
事实上,不落城里究竟有些什么居民,从前有凤凰,后来有灵光和越夜,这些都被他们包办好了,他向来……不会过问。
而不落城里也多是傀儡,偶尔一两个如运日这样的异族,檀风越也只是隐约知道他是什么种族,而不会过问他的来历。
灵光会将这一切打点好,不会容许居心叵测者留在不落城里。
这也是傀儡越来越似人的地方。分辨善恶本不该是傀儡能够领会的技能,而偏偏灵光懂了。
檀风越道:“那你潜伏在不落城里,也是跟僧非道同种目的而来?”
运日一听此言,练练摆手:“不不不,那位大人的心脏由这世上最纯质而霸道的真火所构,难伺候得很,饕餮那蠢货,若他真找到凤凰心,别说吞吃下肚,只怕一触手就要被火舌烧个干净。方才的雮尘珠所含,便是这本源真火。我刚才不敢出手,也是察觉了雮尘珠所在。凤凰之火,不敢说毁天灭地,但烧烬这百里也是足够了。”
还有一言他没敢说出来,那颗雮尘珠里,还有凤凰的丁点残魂。
这一点,或许檀风越同样有所察觉。
可他却也没有点明。
他指尖叩着茶几,垂着眼睑似在沉吟,时不时抬头望一眼运日,似乎在评判他话语中真假。
最终。
“我似乎错了……你不是羽族派来的?那你是谁的人?”
运日微微歪了歪头,唇边一点浅笑,似乎笑他看不穿。
“这一点,檀先生不是已经有所察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