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着,一边呼喝着后面让开路。
很快,马车顺利进城。
范灵修放下车帘,满脸得意:“对付小人,这种法子最快!谢书呆你得习惯,自己得实惠最重要嘛!”
崔俣略有些意外,他以为怎么也得耗一阵,没准还得想个办法遮掩下杨暄呢。
他又看了杨暄一眼。上洛郡排查力度更大,应该是这人把视线引过去了。那么现在,杨暄只要小心谨慎……起码短时间内,是不会有危险的。
本来,他对河帮的事有点想法,庙堂江湖,不管哪方面,能谋到一点是一点。可进不到圈子,信息量实在太少,他想到长安后多做综合了解,左右混战初期插手不一定赢,后期插手不一定输,一切看方法。现在看……更不能急了。
接下来,就更顺了。
马车先将范灵修送到家,范灵修面上绷紧,做淡定从容状,实则相当依依不舍,一直拉着崔俣让他好好养病,回头一定记得来找他玩。又揪着谢丛好生叮嘱,要给崔俣找最好的大夫,吃住别小气,要是不行可以往他这要,他这好东西可多!气的谢丛差点打他,他们世家也不穷好吗!待客也很要脸的好吗!
再之后……崔俣就不知道了。
他病了。病的很重。
好像一口气终于松下来,重生以来扛着的所有担忧烦恼也一股脑卸下,一路风雨艰辛积攒的病因齐发,这病来势汹汹,连腿伤都跟着复发了。
谢丛如临大敌,根本顾不上打理自己享受享受离家久归的温情,火急火燎的找来几个白胡子老大夫,组团给崔俣看病。他也不敢走,就戳在崔俣房间,和杨暄一起守着崔俣。
谢丛从小到大没照顾过人,纵使听了大夫婢女叮嘱,事情做起来也是毛手毛脚,被杨暄嫌弃。杨暄瞪走谢丛,亲力亲为照顾崔俣,搭帕,擦脸,喂药。给人感觉吧……好像有点别扭,但样样效果都很好。
接连两天,崔俣高热不退,恶寒无汗,嘴皮干裂,时有呓语,好像还没从险境里走出来,一会儿喊范灵修谢丛小心,一会儿嘟囔着阿丑还没喝过奶,但最多的,是喊蓝桥的名字。
“蓝桥……别去……危险……”睡梦中,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蹙起的眉心写满担心。
谢丛很是心疼。
其实照那夜情况看,蓝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他和范灵修会那么说,真的派人手去寻找,也不过是想安慰崔俣。
他结识的这个人,风雅卓然,睿智无双,心细如发,对萍水相逢之人也愿两肋插刀,竭力帮扶,连身边照顾的下人都如此挂念。他从未遇到过这这样的人,善良至此,温柔至此。
当为挚友!
“崔俣……”谢丛内心激荡,不由自主上前,欲握住崔俣的手安慰,不想中间横插过一个人,把他隔开。
“呃?”
杨暄看都没看他一眼,把浸了冷水的帕子搭到崔俣额前:“夜了,为免家人担心,你还是回房休息的好。”
谢丛有宠爱他的祖父,溺爱他的父母,还有个什么都管的大哥,跟个宝贝疙瘩一样,虽是好心,老长在崔俣房里,也会让长辈不愉。
谢丛自己也明白,可就是不想亏待崔俣哪怕一点:“那这里……”
“有我。”杨暄言简意赅。
“……好吧。”
看了几日,谢丛倒是肯定杨暄照顾人的本事。最后看崔俣一眼,他起身离开。
“蓝桥……”崔俣声音弱哑,深夜里听着颇有几分可怜。
杨暄手微顿,眼瞳内冷气骤发。
蓝桥蓝桥蓝桥,不过一个下人,有什么可惦记的!
……
一连数日过去,崔俣病情终于渐渐转好。
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怕寒症好了,腿伤仍然……被杨暄抱到轮椅上,崔俣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淋雨,夤夜游水,风寒也就算了,怎么腿伤也复发了?原先只是不小心跌摔,膝下擦蹭伤一片,看着吓人,其实未伤筋骨,养养就能好,可是这一遭折腾,明明结痂小了很多即将痊愈的伤处溃烂了……不但溃烂,伤处还往里深了几分!
关节附近又不好长,大夫甚至警告,如果不好好养着,回头阴天下雨都会疼。上辈子最讨厌的轮椅,竟然又用上了!
崔俣脸色有些阴沉。
杨暄见他情绪不好,一直盯着桌上杯子,便温声问:“渴了?”
崔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杨暄突然想起一事,从怀中摸出一颗乌溜小丸,递给崔俣:“吃了。”
崔俣这些天吃的都是汤药,病情转好后量越来越少,只反应了一瞬,他就知道这是什么:“解药?”
杨暄点头。一劳永逸的解药,吃下去毒素立解,且没有任何后遗症。
崔俣坐在半圆窗前阳光下,桌上美人瓶里荷苞微开,他皮肤仿若透明,眉心红痣更显嫣红。他伸手接过解药,乌溜小丸在他掌心轻转,更显他指节修长,肤白如玉。
“蓝桥……没有。”可惜景好人美,说的话却不那么让人舒服。
杨暄心头无名火气忽的炸开。“你可以不吃。”他语音讽刺,“跟那个下人一起死。”
崔俣手覆唇间,一仰头,把药吞下。
他看着远方天际,声音飘渺:“半个月,再找不到,他不死也得死了。”
上辈子重生,身边没有蓝桥这个人,挖掘久远记忆,才知道这人曾经出现过。曾经出现,贴身伺候,后来却再没消息,蓝桥结局只怕不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