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下回可否走正门?”苌夕忐忑着问。
沭炎大言不惭,“哦,本王以为幽会都要翻墙的。”
“幽,幽会?”苌夕这一世教养很好,还没听过如此粗俗的词。
沭炎叹惋,“看来六公子还没这心思啊?也难为本王日日茶饭不思,就想着你这西墙头了。”
苌夕羞红了脸,急忙忙低下头,却被对方逮个正着。
“苌夕,别躲。”
“殿下?”
沭炎玩味的眼眸倏地无比深邃,“我是认真的。”
苌夕一怔,“您何必如此......”
“只要你一句话,我荣华王位都可以放下,跟你袖手天涯。”
苌夕愣了愣,对方的脾性他很清楚,说到做到是毋庸置疑。只是为了一个男子,委实不该放下万千江山与一身富贵。日后遭受千古骂名,来生恐怕也安宁不了。
他想了许多许多,到嘴边的却只有一句。
“殿下请回吧,日后也不必再见面了。”
拒绝的话总是出奇伤人。无论沭炎如何挽留,苌夕都丝毫没有动摇。甚至退步到君子之交,苌夕也只是摇头。
那之后,两人疏远了许多。每每在早朝时碰见,也只是淡淡点头。
不过,风浪才刚开始。既然在帝王家,就免不了权位纷争。太子长留京都,忌惮沭炎军功卓越,便勾结朝党,暗中排挤。
沭炎心气高,不甘被暗箭中枪,又不愿使卑劣手段加以报复。一气之下,奔去驻守边疆。
边疆偏僻,又山高皇帝远。在某次外族的偷袭中,武力超群的沭炎,意外身受重伤。
消息传到京都已经是十日后,苌夕不由分说,单刀直闯御书房,不顾身家性命,只为说服皇帝恩准沭炎回宫疗伤。
所幸皇帝耳根子软,答应了。
为防传旨过程中有变故,苌夕自请宣旨——若是太子一党宣旨,沭炎可能就要步当年扶苏公子的后尘,没有性命回京。
然则,昼夜兼程,马不停蹄赶过去,却没想,还是晚了。
当军医痛哭流涕,禀报说沭炎伤势严重不治身亡时,苌夕只是冷冷点头。
他好歹是新科状元,岂会被这点伎俩蒙骗?趁夜偷偷掀开覆盖尸体的白布,扎进伤口的银针变得漆黑。
他偏着脑袋,十分固执地看着眼前的尸身,脑子里一直在想,是不是那夜答应了这人,一同远离皇室权贵,他就不会被这样害死?
苌夕宁愿沭炎背上为一己私欲不顾家国的骂名,也不要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他在漆黑的夜里沉思,眼眸逐渐被愤怒填满,而这不断膨胀的怒火只有一个出口——太子。
然则,向恶魔复仇的办法,就是把自己也变成恶魔。这道理千百年来都没变过。
那一世,苌夕是史书级的佞臣。在朝中勾结党羽,残害太子。用尽心机,冠上各种冠冕堂皇的罪名,让太子冤死狱中,连太子妃和她腹中胎儿都没放过。其权倾朝野,直到新帝登基,才被御审治罪。
他被判车裂之刑,通俗来讲,是五马分尸。行刑当日,万千民众上街观望,纷纷拍手叫好,直喊“大快人心”。
四肢和脖颈都被绳圈套住,苌夕却无比释然,仰头看着明媚阳光,唇角勾着浅浅笑意。仿佛是要去赴约一般轻松。
他对着万里晴空,轻轻唤着沭炎的名字,随后徐缓合上双眼,了无遗憾。
第七世,沭炎是礼部尚书之子,苌夕生在书香世家,不过是个哑巴。两人家境都算不错,年少时就读于同一家书院,十年同窗。
苌夕这一世颇有些文人骚客的性子,眉头总是舒不开的“川”,一场雨水他也能生出万千哀愁。
沭炎胸怀大志,不待见他这娇闺女儿的模样,时不时便用古语规劝。苌夕不能说话,每每便把想说的写出来,一场声音断断续续的对辩,一辩就是整个下午。
有时夫子上着课,他们就在下面一张接一张小纸条地写。书声琅琅,其他学生学得勤奋,他们写得也勤奋。
最后分不出结果,两人却都乐在其中。
学业有成之际,便是分道扬镳之时。临走前,苌夕送给沭炎一幅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意思再明显不过。
沭炎看了,当场回绝:“我已经定亲了,和大理寺丞的千金。”
政治联姻,容不得推脱。
苌夕点点头,把包袱往肩上一甩,头一回洒脱。沭炎瞧着那个往土里沉了一截的身影,心里有些泛酸。
苌夕的字很受欢迎,没过几年,便成了炙手可热的书法家。沭炎也顺利完成了他的政治联姻,新婚第二年便育了一子,乳名“小不点”。
两人再见已是在几年后的大街,沭炎带着妻儿闲逛,一家其乐融融。
苌夕停下脚步,拿炭笔在木板上写字——“你的妻子?”
沭炎点头,介绍道:“这是内子。”又转头看向妇人,“卿卿,这位是苌夕,我年少时的同窗,现下是书法大家。”
那妇人朝苌夕拂身,说了句初见的客场话,端庄,大方,得体。
苌夕眼中一涩,把木板上的笔迹擦掉,又写到——“这是你儿子?”
沭炎抱起四岁的小不点,“小不点,快叫——”
“——苌夕叔叔。”还没等沭炎的话说完,小不点已经开了口,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苌夕叔叔,你真好看,比我爹爹和娘亲都好看!”
苌夕愣了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