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舒曜将视线投向窗外,“今日觞引并非有意助我,他有操纵碧落卷的能力,若我不答应将他封为天师,他同样会让碧落卷浮现出我的死辰。”虞舒曜稍稍一顿,看向日曜帝。“不过,他会将我的死辰设定在近日,让人心更加动荡,并把父皇派人追杀他的事情公诸于众。”
“在那种形势下,我只能答应他。”虞舒曜再次将淡然的眸子投向窗外。
入夜了,马上就要亥时了。
日曜帝听完虞舒曜这番话后,陷入了静默。许久,他才问道:“若你食言,他会如何?”
“倾他所有,弄个天翻地覆。”
虞舒曜的声音如雪水般澄净冷冽。
日曜帝眉头紧锁,“你可曾想过,若让他当了天师会如何?”
虞舒曜的眸子望向窗外的幽幽黑夜。
“依儿臣所见,还是赐予他天师之位罢。这样,局势方有缓和的余地。”
觞引那夜的怨气未消,今日又再添怒气,怨上加怨,怒上加怒,恨上加恨,两人本就难以收场了。若这次再食言,恐怕要逼得觞引没了退路,自己也没了退路,最后落个兵戎相见刀光剑影魂飞魄散。
“况且,如今碧落卷在他手中,若要拿回神器,必须做出让步。”
“朕且再考虑考虑,明日早朝再议吧。”日曜帝不禁扶额,早些年前已医好的头风近日又发作起来。
月蘅后看出了日曜帝的不适,便过来扶着日曜帝,两人准备回宫。
临走前,月蘅后忽然转身问虞舒曜:“舒曜,你可还记得兵部侍郎之女顾浅莞?”
顾浅莞?虞舒曜稍稍皱眉,像是在仔细回想。良久,他才记起是烟花大会上的那个女子。
“恩。”
“和她的婚事,你可还记得?”
原来母后提起她是为了这事。
“儿臣记得。”虞舒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记得便好。”月蘅后朝虞舒曜意味深长地一笑,便和日曜帝出了抟云宫。
觞引立于笙阙台上,静谧的夜将他的身形隐去。
亥时的打更声还未响起。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来得怎么早。
一个人愿意等另一个人,这其中缘由要经历过风花雪月之人才能体悟。
今日傍晚下笙阙台时,虞舒曜与觞引檫肩。
“别忘了你的承诺。”觞引冰冷的声音传到了虞舒曜的耳边。
虞舒曜并没有停下脚步,只在经过觞引时说道:“今晚亥时,笙阙台。”
如此,便成了觞引早到的理由。
高处不胜寒。
身处冷冽萧瑟的寒风中,觞引不知为何,竟忆起今日笙阙台上的虞舒曜,忆起那个沉浸在冬日夕阳中的唇色发白,虚弱到摇摇欲坠仍拼命站稳身子的孤傲少年。
觞引心有余悸。若自己慢一分,虞舒曜便有可能死了。
在虞舒曜将匕首插进胸口的那一瞬,觞引所有的怨气怒气恨气全没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让他活下来。可等所有的怨气怒气恨气又涌上心头时,他便提了赐他天师之位的条件。
爱恨,一瞬之间罢了。
倏然,通往笙阙台的石阶处传来脚步声。
一片黑暗和寂静中,觞引能感觉到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可他故意不转过身去,只背对着那人。
整座都城沉浸在冬末深夜的黑暗中,笙阙台附近的人家早已熄了灯火,商户小贩们也早早收摊,只有街角处一个面摊还有些许光亮。
笙阙台上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境域。
虞舒曜从石阶处徐徐走上来,觞引的背影一点点出现在他视线里。
修长的脖颈,略显单薄的肩膀,消瘦的身形......
看着那背影,他不禁想起那天雪夜里被自己误伤的觞引,那个在林中苦苦等他回来的觞引,那个濯濯如白露星河的觞引。
虞舒曜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眸子竟温柔了几分。
“亥时——亥时!”打更人的声音忽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