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升的剑还未划下,那脖颈上已有了一道旧疤。
席若升记得,那道疤是觞引为了曜仪能带着他一起征战时用短刀抵着脖子威胁曜仪时留下的。
觞引毫不在意架在他脖颈上的那把长剑,猛地抬头质问席若升。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虞舒曜来找我是为了杀我?”
舒曜,是不是七日一过,你就会一剑杀了我?
不知为什么,席若升觉得眼前的觞引有些异样。
为什么觞引听到这个事实时会露出那样绝望且愤怒的眼神?那眼神,觞引也曾在曜仪面前露出过。
他是不是可以大胆地推测:觞引爱慕皇子?!
席若升拿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觞引,你是有意引皇子到这的!”
口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觞引似乎听不见席若升说了什么,他像是中了魔怔似的,猛地站起身,瞬间夺过席若升的长剑,将剑架在席若升的脖子上。
形势瞬间逆转。
觞引发了疯似的朝他大喊:“你快说!虞舒曜来找我是不是为了杀我!”
一念之间,席若升脱口而出:“是!”
席若升的这一念,改变了日后的太多东西。
“呵,原来是这样。”觞引垂下眼帘,眼里一片死寂。
这几日,原来是你为我编织的温存梦。这几日,全是你让我在死前能好过些而施舍给我的。这几日的欢愉,只不过是为了杀了我之后你能少些罪过……
原来你说的“我从未对谁心动过”,是真的……
“啊——”
觞引用力地甩开手中的长剑,直接用双手擒住了席若升的脖子。他将内心的绝望与愤怒全部灌注在这双手上,力气之大让席若升忘了反抗。
戾气满到快从他的眼中溢出,他慢慢地收紧双手,为自己的愤怒寻找发泄的出口。
席若升的手下终于察觉到了事态的危机,季缣当机立断,大声命令:“弓箭手准备,放箭!”
“住手!”
可惜,箭已离弓。
那一刻,众人见虞舒曜从小楼里冲出来,完全失掉了平日里淡然从容的样子,大声制止弓箭手。
虞舒曜看到寒光闪闪的箭头全都直指觞引的后背,那一刻,他心惊了。
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握住,并且那只大手在慢慢地用力地收紧。除了痛感,还有没顶的恐惧感。
若这世上没了觞引……
虞舒曜迅速伸手拉过觞引的手腕!
“嗖——”
虞舒曜的速度还是不够快,还是让一支利箭伤了觞引的右肩。
“虞舒曜,又是右肩呢。”觞引的脸因瞬间的巨大痛感而稍稍扭曲,他抬眸看向虞舒曜,嘴角扯出讪笑。
原本他已打算故意受伤,借此让虞舒曜留下。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难不成自己还要留下他来杀了自己?
“上次狩猎大赛之时右肩受你一箭,今日右肩又因你受了一箭。虞舒曜,我觞引今日发誓!你欠了我这么多,即使你不想还清我也必定要让你还清!
一字一句,皆是带着寒意的决绝,皆化作最寒冷的利刃,伤了虞舒曜也伤了他自己。
天地昏黑,凄风苦雨。觞引带着伤,转身,冒雨,离去。
他把背挺得笔直,即使受了重伤,也不愿踉跄一步。
而他所说的那段话,他此时离去的背影,皆刻在了虞舒曜心上。往后每当虞舒曜孤身寂寥之时,便会把玩这段话和觞引的背影,让他的寂寥下了眉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