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唯愿与夫郎同生共死!”
见女子想也不想就是一句,宇文盛不由轻轻一笑:“死易,生难。璇玑,阿紫是我正妻,不说极有可能被我连累,即便我能保她逃出生天,她生性柔弱,怕是也无能独力抚养子女,我要有个万一,也唯有将家小托付于你,你当明白,无论你之父母亲人在天有灵,抑或是我,心中所愿,其实不是你手刃血仇,而是平安……”
喜乐两字太难,因此不说也罢。
见璇玑听这话后忍不住泪如决堤,宇文盛又是一笑,一搂妇人,执手摇头:“许是这触目萧杀,才引得我道这生死阔别,然而事虽艰险,却还远远不至这样危急,就当我危言耸听,好了,天气本来就冷,今日若非你一定要来‘迎接’死仇,咱们也不会来这挨冻,还是快些回去吧。”
璇玑自己拭去眼泪,随着宇文盛踏鞍上马,可是当两骑入城,她却忽然勒停,此时的璇玑已经是头带幕蓠,垂落的纱帏已经遮掩了本来容貌。
“夫郎莫非忘记,妾身今日还要去见西妩?夫郎先回去吧。”说完二话不说拐向坊道。
“分道扬镳”的两位尽都没有留意,其实在他们身后,早跟着几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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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西市,历来是胡商密集,又因为平民百姓大都聚居于西城,因而相较于东市的格局规整,西市的布局就不可避免略微显得随兴一些,珠宝珍奇店边上也许就开着一家酱醋铺子,导致布衣与锦衣混杂,实在不算什么稀罕事。
每个十字街口,几乎都被杂耍伎人占据,吞刀吐火踩高跷,弹唱胡旋变戏法,吸引得围观甚众,以至于车马拥堵。
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便璇玑身为女子却单骑穿行其间,也不至于引人注目了。
她在一家夹缬铺前下马,随手将坐骑交给迎出的侍应,只交待了一句:“我欲定制披帛。”便自有人将她引至柜台。
可入室之后尚且不摘幕篱,这多少会引得掌柜诧异。
大周民风开放,即便大家闺秀出门也多的是抛头露面,反而遮遮掩掩倒显得“别具一格”。
不过掌柜听得那句“请胡师构画”后,也顾不得惊奇了,且听他说道:“小店虽可按客人要求定制夹缬,然价格却是不菲。”
“五千钱定金,掌柜可遣人往长安县廨收取。”
掌柜一听这神秘来客的接头暗语一字不差,这才不再犹豫,亲自将璇玑领去铺面后头的宅院,绕过一排廊房后,才遥指向那间紧闭的西厢:“娘子请往。”
屈指轻叩绣扉,未几便有一婢应声拉开门扇,可是当见来人是一女子时,不由分外诧异,璇玑此时才取下幕篱,轻轻一笑:“西妩可在?”
这间厢房并不如何宽敞,陈设也甚为简单,画屏下一张几案两方坐榻,身着海棠红袄的艳丽女子闻言引身,风情万种的一双妙目里隐隐透出防范与诧异,直到璇玑落座后,女子才道:“坛主交待,只是让妾身听令于宇文明府。”
“我为明府姬人。”璇玑并不介意西妩的过于警慎,将袖中一枚玉佩放在几案上轻轻推至西妩手边:“此为明府交托之信物,还请验看……明府将联络之事交托妾身,别无他意,不过是因为我这身份与西妩相近,借口在夹缬铺相识,交谈起来甚觉投缘,因而结交为友,今后即便公开来往也不会引人起疑,无论是对明府抑或是对玉坛主皆有益处。”
见西妩确定了信物,璇玑又是一笑:“明府之所以能顺利得到韦相赏识,调职长安,多亏娘子居中斡旋,妾身代明府转达谢意。”
“西妩不过是听令行事,宇文明府为坛主好友,又与坛主有相同志向,举手之劳何当谢字。”西妩谦逊一句:“今后明府但有交待,西妩在所不辞。”
“如此,但请妩娘子小心留意韦相言行……”璇玑略略倾身,一手挡在唇角,压低了音量好一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