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公主有留宿的恩荣在先,十一娘到底不好当真住在拾翠殿,好在侍读值舍本也相隔不远,因而她只找宫人讨要了一盏风灯,提在手里缓缓往后头的值舍走去。
哪知还没转入浮香廊,隐约看见一个黑影竟然像是从树梢掠过,十一娘下意识便提高了风灯,一声“是谁”的喝问还未出口,便见那黑影竟然立定在她跟前。
“不要咋咋呼呼!”贺烨额头上还保留着一片汗迹,袍子一角掀起掖在腰间玉带里,手里拿着长剑,那模样像极了正要去杀人,抑或刚刚杀完人。
实际上是这位大王心里郁闷,刚刚去夜阑无人的蓬莱池边练了阵剑法,这时赶返紫宸殿,经过此处时不巧被十一娘看见,若换作旁人,烨大王风一样就掠过了,然而看清是十一娘,竟然鬼使神差地刹了脚,原本为防小丫头受惊太过叫嚷出声,烨大王一只手掌已经蓄势待发准备掩嘴,然而当他看见十一娘很快镇定下来,自己反而诧异了,一时促狭之心大生,一个弹指,十一娘手里那盏风灯晃了两下就熄灭了。
借着月色,眼见十一娘仍无惊惶,贺烨倒哼了一声:“大晚上,在深宫乱走,你就不怕见鬼?”
“即便有冤鬼索命,也寻不着我。”十一娘随口应答一句。
“谁说寻不着你,春莺那条性命,可不葬送于你三言两语。”
十一娘:……
世上有这么不讲理的人么!他杀完人理直气壮,反过来倒将责任推在自己头上?好罢,此时此处实在不适合理论,十一娘决定缄默。
“你总不会否定,当日那番莫名之语不是提醒我春莺更比灵药危险?”
贺烨原本以为小丫头会搬出家中长辈来应对,没想到却收获了一张惊诧莫名的脸孔。
“大王这可真是误解了,当日不过是无心之语,只是因为险些被人算计,忍不住抱怨两句而已,真没想到会导致春莺丧命,罪过罪过,经大王这么一说,甚感不安,大王宽恕,我先失陪。”
眼见小丫头毫不犹豫往值舍走去,烨大王目瞪口呆,直到看着十一娘的背影隐入阴暗的转角,倒是“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胆大如斗、狡慧谨慎,这丫头还真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