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短暂的回顾了一下自己无趣的人生,十五岁之前,还偶尔随着他娘到处游历,不过那时候一门心思的练功,也不做他想,十五之后常年呆在军营,更无别处可去。
而眼前这随时要断气的人不似普通样貌,着实是看一眼就难以忘记,要真见过,萧爻肯定能记得。
莫莲生今年八十九的高龄,却一点也看不出来,样貌相当的清俊,只是略带些女气,因失血过多,脸色全然煞白,涂抹的胭脂却不褪色,黑漆漆的山林中像个阴阳不辨的“煞”。
但他身上的女气刚刚沾边,不过分,胭脂也不厚重,与李寰之流比,又有一种英气……恐怕不是练了什么邪功或去了势,纯粹的自恋而已。
目光中描摹出来的五官逐渐缥缈虚妄,萧爻确实是心软,还给他上了药,但这人能伤成这样,十之八九走火入魔,能不能活下来,可不是一点外伤药能决定的。
安静的木屋中,除了血腥气冲鼻不大好闻之外,又宽敞又舒适,萧爻点上炭盆,活络活络自己冻僵的手脚,还吃了些东西,他也没亏待着屋里的主人,特地给莫莲生盖了条毯子。
“……我虽然老是装糊涂,却也不是真糊涂,怎么就记不起了呢?”萧爻说着咬了口饼,掏出身上第二瓶金疮药,一点一点的给莫莲生填补创口。
这药是楚婷调制的,总共带了五瓶,萧爻揣着一半,之前受伤已经用掉了点,而以莫莲生这大规模,无死角的遍体鳞伤,能给萧爻剩两分就算谢天谢地了。
“你该庆幸遇见的是我……要遇见慕大……他能补一刀——谁知道你是敌是友?”
萧爻的活干的很粗糙,勉强医不死人,但离轻手轻脚还远的很,背上的创口止了血,将人翻面的时候,饶是莫莲生将死将活,也无意识的闷哼一声。
——萧爻这才看见,他身体底下压着一把短剑。
和牡丹是成对的妖娆,但这把剑妖的又很收敛,牡丹是cǎi_huā的大道,那这把剑就是花,半遮半掩,半撩半退,在血气的滋润下盛满了风情。
萧爻觉得自己像在逛窑子。
最初的意乱神迷逐渐压下,忽然腰腹传出一阵剧痛……萧爻没受伤,但这疼深刻的钻进脑海里,一瞬间让他渗出了冷汗。
他不记得莫莲生这个人了,却还记得这把剑。
萧爻七岁的时候,王拾雪带他来过笏迦山。以后者死干净了的浪漫情怀来说,绝不可能仅仅游山玩水,萧爻聪明不过一般人,单纯的七岁,也只是个熊孩子,除了玩泥巴和挨抽,不想做什么大事。
而那时王拾雪来见的人,就是莫莲生。
十几年,不老也就算了,恐怕真成了人精,还倒退着长回去,更年轻了。
“……”萧爻手里的瓶子一抖,“咚”的掉在地上滚了滚,要不是回神的快,药粉都洒光了。
在萧爻为数不多的阴影里,莫莲生当仁不让,评得上第一。
他还记得王拾雪在笏迦山上和人动过手,那是唯一一次的倾尽全力,在一个七岁孩子的认知里,王拾雪已经算是山外的高山,天外的天……即便是现在,萧爻也没见过比她更厉害的人在。
但那一战,王拾雪惨败,剑还断过一次,虽然经过修补但始终难以完好如旧,而萧爻也被波及,腰腹被剑风刮到,差点一命呜呼。
之后他便人事不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已经不能列入倒霉的范畴了,往上翻五代都得是杀人犯,才能混到萧爻这悲催的地步。
他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转而又觉得不对……当年醒过来,他娘可是老神在在,也就碎了把剑,根本没受伤,这要是场生死斗,王拾雪未免也太过实力雄厚了,何必倾尽全力呢。
“罢了,我再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当我是个救命恩人,以后见到了留点情。”
萧爻自言自语着,把莫莲生上上下下贪便宜似的摸个干净,上了药,用屋子里但能找到的材料结结实实的包扎好,随后找了张纸,写上“切莫忘恩负义”还署了姓名。
“你的剑我也顺走了,好东西。”
说完,木屋中的烛光便被吹灭了,一条人影悠悠荡荡的,随着阵风响,忽的飘落下来,遍地的雪却发不出半点声响,不比片枯叶扎眼。
笏迦山整体范围很大很广,纵使有慕云深的指导,萧爻行动的速度仍然很慢,更何况所谓“防守松懈”的前山,其实也可怕的很,暗桩和陷阱无数,要全数避开比登天还难。
萧爻被慕云深忽悠出来的盲目自信,刚走两步就打消了,饶是他上山的时候揣着十二分的小心,还是触动了好几次机关,可以说是举步维艰,现在也才刚至山腰,继续往上爬,天亮前肯定赶不及回去。
萧爻举目望天的同时,慕云深也开了窗户,天高无月,星辰黯淡,万家灯火在笏迦山深处是种奢侈,这里只有漠不关心和生存。
“还在等?”柳白瓮分不清白天与黑夜,偶尔颠倒这副老骨头还撑得住,之前又喝了浓茶,真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慕云深的嗓子里有些痒,轻轻咳嗽了几下,以前到不觉得,现在换具身体,才知道笏迦山真的不怎么适宜居住,像是一年到头闹着灾害,也难怪再怎么太平,仍是很少有人举家往此处迁徙。
“等他回来……不踏实,不安心……”慕云深镶在窗户边框中,取下来保存完好,就是能传世的画。
他说的很动听,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