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挣了挣,奈何两只手被死死的定在后腰,整张脸几乎都贴着地面,说话的气势也大打折扣:“你虽然不是我对象,可你跟我一样,是个同、性、恋。”
这人之前说的话还不足以使林沂心生波澜,而最后面那三个字,却像众目睽睽下的一计耳光,扇得他目眩神晕。
同样是被剥光了衣服的感觉,久远的记忆奔涌而至,他逃了这么些年,觉得自己已武装到足够抵御别人眼光的能力,不想到头来还是被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打回原形。
“同性恋怎么了,是吃了你家的喝了你家的,还是同犯法了?我今天还就不怕告诉你了,我儿子也是个同性恋,像你这样的,倒贴给我儿子我儿子都不要。”
这道带着半分醉意的声音似一道暖光,直直照入跌入万丈深渊的林沂身上。
钱多多拉了拉自己的父亲,表情有些窘迫:“爸,你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要喝多了就赶紧回去,丢不丢人啊!”
钱父仗着自己比儿子还高一两公分,直接拿巴掌朝他头上招呼:“你个兔崽子,老子我都不嫌你丢人,你还好意思嫌我……”
话还没说话,钱多多就摇晃着从他眼前倒了下去。
“钱多多……”林沂尖叫一声,猛的从石礅旁站了起来,顾不得肚子的疼痛,直朝钱多多那头扑去。
钱父显然以为是自己一巴掌将儿子给呼晕的,心下着忙竟乱了分寸,也不知道赶紧将人往医院送。
在场的人里也就潘登稍显得淡定些,他一手揪着那人的衣领一手去摸钱多多的口袋,摸出一串钥匙后将其递到钱父手里。
钱父这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并往地下停车场去。
现下林沂心里除了害怕就再没有别的,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说不动就不动了,并且就这么直直倒在他面前。一种面对死亡的惊恐围绕着他,只能重复不断的叫同一个名字。
七手八脚的将人抬上车后,林沂一并跟了过去,只留下潘登和今夜的肇事者。
“钱多多,钱多多……”林沂坐在后面,抱着钱多多的脑袋一声又一声的喊,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然而只是虚惊一场,还没到医院钱多多便醒了。
“能不能别叫了,吵得头疼。”
他强撑着睁开眼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泫然若泣的脸,自己就躺在林沂的大腿上,脑袋还被对方死死的箍着。
林沂喜出望外:“你……你没事了?”
“就是头晕得很。”说着翻了个身,伸出手臂搂住了林沂的腰。
钱父一听见儿子的声音,立时急刹车。
“哎哟。”林沂痛呼一声,鼻梁直接撞上前座椅背。
可被他手臂护住的那颗脑袋却安全无虞。
最后还是去了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说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可钱父还是不放心,非得说要去做个磁共振或拍个ct什么的,医生被他的大惊小怪弄得直翻白眼,解释了半天才让钱父打消了这一系列的念头。
最终还是安排了一个病房,留院观察一夜。
钱父的酒这下是完全醒了,一脸慈爱的问钱多多:“儿子,还难受不?要不要打电话叫你妈过来?”
钱多多躺在病床上,头还有些晕:“别,我这又没多大事儿,大半夜的叫她来指不定又要闹哪样,你也先回家去,什么也别跟她说,我明天就回去了。”
“这我怎么有放心得下,我索性跟你妈说我打牌去了,晚上就不回去,就留下来陪你。”
林沂站在一旁跟个空气似的,插不上半句话,这时钱多多的眼神扫了过来,微眯的眼睛里有些笑意:“要陪……也是他陪才对。”
看了刚才那一出,再没眼力架的人也该知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更何况当事人还是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他若是再执意留下就显得太不解风情了。
于是钱父清了清噪子,对林沂说:“林沂啊,今天晚上你麻烦你陪着多多,明天我替你向小林请假,就不用来上班了。”
“啊……”林沂显得有些为难,倒不是因为他不愿意留下来,就是有些接受不了钱父的开明,还有他成人之美的做法。
这时钱多多又开口道:“怎么,不愿意?我可是为了帮你才受的伤,有没有良心啊你。”
林沂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着:“还好意思说呢,成天装条大尾巴狼,打架这事儿也是能装的吗?”
“你说什么,给我大点儿声。”
“凭什么你叫我大点声我就大点声,别以为你躺床上就了不起,不就是个脑震荡吗,还真把自己当钵子酱了!”
钱多多恨恨的砸了下床面:“你过来,给我过来……”
这边两人吵得正欢,全然没有察觉到钱父已溜出了病房。
口水战持续了一会儿,钱多多说自己口有些渴了想喝水,林沂说了句:“渴死你拉倒。”接着便下楼买水去了。
县医院楼下有个很不错的夜宵摊,叫‘瞎子炒粉’,瓦罐汤与炒米粉是独一绝,林沂直直排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队,那头钱多多已等得不耐烦,打了两三个电话来催。
“你是不是去当农夫山泉的搬运工了,就买瓶水而已,你至于去了五十分钟还不回来?”隔着电话,钱多多不满的发起牢骚来。
林沂没接话,径自对正炒着米粉的老板说:“多放些辣,要能辣死人的那种。”
老板笑了笑:“辣死人倒没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