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山门之内,佛堂一夜灯火。我佛慈悲,祈福众生平安度过难关。
裴琰发完了他带来的成箱矿泉水方便面,很多人找他在矿泉水瓶和方便面杯上签名。他都签了,还追问别人:“你们真的会留下这些瓶子和方便面杯不扔掉么?你们一定得留着啊,我很认真签的!”
娃儿们冲他咯咯地笑:“会留着的哦——”
入夜,仍有许多人辗转难眠,醒着,坐着,呆望大殿的天顶。裴琰看向庄啸,庄啸忽然开口了:“我给大伙唱个歌吧。”
两人并肩靠墙坐着,庄啸这种人,竟然主动开了金口,给所有人唱歌。
一开始妹妹们点《隐形的翅膀》,那是女声歌曲,就不那么适合糙嗓子唱。随后,空荡荡的一间大殿里,庄啸开始唱男人唱的歌。
“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谁能预计后果;
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一点点无心错。
谁没有一些得不到的梦,谁人负你负我多;
谁愿意解释为了什么,一笑已经风云过。”
这是一首粤语版老歌,《笑看风云》。
庄啸就一动不动坐着。嗓音沉郁,带点沧桑,洒脱而动情。
夜空星光点点,殿外蛙叫虫鸣。无比熟悉的曲调,或许并不那么熟悉的歌词,然而当这一夜过去,许多在场的人都熟悉这歌词了,都能背下来。
“活得开心心不记恨,为今天欢笑唱首歌;
任胸襟吸收新的快乐,在晚风中敞开心锁。”
……
“你这么会唱粤语?“裴琰连鼓掌都忘了,凝视庄啸的侧脸。
“嗯,会唱。”庄啸也望着他,“还想听么?”
裴琰着魔似的点头,想听。庄啸少年时代成名,那个年代跟着香港剧组拍过多部武侠片,看来剧组是没有白混,粤语讲得很地道,挑不出口音的瑕疵。
于是,庄啸又起头唱了《男儿当自强》。
这歌实在烂大街了,太俗了,谁没看过那些电影呦。在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所有人都会唱。庄啸一起头,迅速就变成一曲混声部大合唱,在场人都闪泪而笑,一起唱“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似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誓奋发自强,做好汉——”
现场显然不可能有音乐伴奏,大殿里却仿佛能听到前奏时,那一阵激奋人心的鼓点。鼓声自在人心,把所有人都带入那份情绪,一轮红日现于山癫,热血沸腾,热胜红日之光……
灯火逐渐暗下去,夜深人静,四周鼾声此起彼伏。
庄啸的腰不舒服,就一直坐着,背靠墙壁不动,从毯子下面握住裴先生的手。
裴琰紧紧挨着,头靠在庄啸腿上。
“瓜怂,真愣。”庄啸轻声评价了一句。
“你也瓜呦,腰折了没有?”裴琰说,“以后就乖乖趴着让我伺候你吧。”
快服老吧。
以后全方位的“伺候”你。
庄啸轻蔑一笑,算是对裴先生的回应。
“我七岁进门拜师学拳,虽然很苦,整天挨罚挨打、冬天在雪地里光着身子跑,但有一句话我觉着我师傅教得很对。”庄啸在黑暗中轻声地讲,“练武之人不应是讲求争勇斗狠、以暴制暴,首讲的是武德。但平时讲究这些都是瞎讲究,喊几句很热血的口号,喊完了就忘了。当有一天真实的惨痛泼到眼前了,我应该怎么做啊?……别人都跑没影了,咱俩人就算是拴在这儿也不能跑了。”
“老子都懂啊——”裴琰在毯子下面,与那只大手十指紧扣,“你师傅教你那些,我师傅也都教过。练武有什么用?咱爷们儿的口号就是八个大字,扶、危、济、困,除、暴、安、良!……仁义为本,侠义胸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么哈哈,这些漂亮话,老子从小在武侠里都看过,平时不能拿出来乱说,咱都搁在心里了。”
裴琰疲惫带笑,内心却极少感到这样充实。
两人在黑夜里再次紧紧地攥了手,摩挲对方的掌纹,很爱。古往今来,人生最难得就是遇一知己。
侠之大者,就是家、国、天下么。
……
第七十九章 金主
那年夏末水特别大。南方各省份暴雨连绵,剧组收兵回营,回北京再想办法。
裴琰但凡在北京闲着,就拎着吃的看望他岳丈,跟庄大爷说,“您儿子最近身子骨不爽,那老腰不行了,医院治疗呢,您姑爷代替儿子来了。
“快知足吧,您好歹还有个亲姑爷,别人家还没有呢。
“真的,您儿子要是娶一房媳妇,不一定比得上我孝顺!现在婆媳、翁媳关系特别不好处,不是谁都像我这样,英俊潇洒又活泼大方的!”
庄大爷听了这话直点头,特别赞同,嘴角一动就把真话倒出来:“你以后,一人儿来就好,甭带阿啸来,我不用见他。”
“呦——”裴琰吐槽他大爷,“您可真爱我,您可真疼您儿子啊!”
“你比他好玩儿。”庄大爷嘟囔。
裴琰笑着:“是,我好玩儿,我确实好玩儿呗。”
有一回俩人都开车到了楼下,庄啸拉住手刹,眼神示意裴先生:“不然就你去吧?”
裴琰瞪着对方:“这谁爹啊?”
庄啸摇头:“老爷子就忒么待见你,见你就高兴。看见我他就不高兴了,我就甭去了。”
“那你就不能让你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