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一些,写着宁紫玉喜爱的吃食和不喜欢的食物,想必是要送给御膳房,以让御厨记着,却不想他那一去,终究没有回来,再也无法将这信交给御膳房。
剩下一些,却是写了一些物什的安排之处。包括他为宁紫玉做的中药檀香放在何处,包括宁紫玉以前心血来潮送过他的小玩意又放在何处,又包括宁紫玉爱读的杂记放在何处,还包括他总是为宁紫玉剪灯花所用的剪刀又放在何处。
宁紫玉不知,叶邵夕写下这些,是不是已多少有些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回到这个地方,所以才用笔记录下来,盼望有一天能有人发现这些,以代替他好好照顾自己。
最后一个信封中,不似其他,只装着一张薄薄的信纸,而信纸之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似乎这话只是叶邵夕自己写给自己的。
信上写道:当值之时,江棠曾问我为何喜欢穿黑衣,我当时不曾答他,但心里却已然知晓,我总穿黑衣,只怕是因为宁紫玉的心爱之人也爱穿黑衣之故。想必,在我心底,只盼自己能够多像君赢冽一分,那样,那人对我也会有一点点的爱吧。
爱一个人,当真要贱到如此地步吗?
信中,叶邵夕最后又问自己道。
在那薄薄的一张纸中,有叶邵夕的不解,有叶邵夕对这个尘世的疑问。面对宁紫玉,想必叶邵夕什么都问不出来,便只能写在心中纾解自己的心事。
这话本来平常,可宁紫玉现下看在眼里,心里却一抽,登时已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不由扶了扶额头,捂住胸口,然而下一刻,他却不知在屋内一直延伸到门口的地面上,发现了什么。
已晦暗深旧的血色长长粗粗的一条,上头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土色,形状十分狰狞地由他的脚下一直延伸至门口。
这是什么!?
宁紫玉由心头开始麻痹,渐渐达至四肢,现实告诉他,在这里,在叶邵夕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令人难以想象。甚至可以说是恐怖至极的事。
看来,当年,他一定错过了很多叶邵夕经历过的事。
一种异样的伤痛从他心尖滑过,宁紫玉捂了捂心脏,感觉疼痛之后,有一种更加不能抵挡的冰寒感,一寸一寸爬满他的脊背,爬进他的心头啃噬。
当年,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宁紫玉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手指上的骨节,被他攥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有时候,一份想念,就如多年酿造下的一坛苦酒,它深重,辛辣,并且刺喉,总是忧伤呛鼻得令人想泪流满面。
宁紫玉颓然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感觉夜来的春风如刺刀,一刀一刀地,将他忏悔的灵魂割得体无完肤。
天地广大,此刻他坐在这里,却是心怀迂曲,无处排遣,也无从寄托。
“邵夕……”
相思想念到最后,留下的却仅仅只是这些对过去凭空的想象,让人无端猜测。
修竹沙沙,于窗外,吹出一片遍地凄凉的声音,更加耐人寻味。
片刻,宁紫玉正低头沉思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是谁!?
他一震,猛地在黑暗之中抬起头来,私下在袖中,攥紧双拳。
是……是你吗?……
宁紫玉突然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口干得厉害,心脏也跳得厉害,说不出的紧张。
这是他的房间,除了他,还能有谁来?……
他在心底祈祷。
不出片刻,大门“吱呀”一声,果真被推开了。宁紫玉闻声,猛地一抬头,果真见门口散落的月光之中,有一条高大挺拔的身影浑然出现了,来人迈开一步,抬脚跨门进入。
宁紫玉一震,忙惊慌站起来,一宿翻到油灯,那油灯顺势砸在地面上,滚落出去好远。
“邵夕!”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宁紫玉出声唤了那人的瞬间,那黑影也正好稳稳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邵夕!”宁紫玉激动。
第三十五章
天上薄薄的月光,将地上那道投射进来的身影,拉得很长。
静悄悄的房间之内,唯听得到油灯坠地,骨碌骨碌滚落出去的声音。
夜晚的寒风就如同拥挤的人潮,霎时“呼”的一声一拥而入,也连带着飞扫进来了一地的残春竹叶,细细索索。门口处的一大片地方,铺满了月光,也遍地洒遍了细碎的竹叶。
油灯滚落到来人脚下,停在了他的长靴前。
那人似乎提了一盏烛灯,烛影在他手中跳跃,烛焰茕茕,灯影明灭之间,尽是那低回婉转游丝情意,不尽。
殊不知,宁紫玉此刻的心,也一定是跟着一阵一阵地紧,想见,却又怕见,想开口,却又怕开口,想问出声,却又怕问出声。他想,即使此刻相聚是假的,即使的幻觉,也是好的。
可谁知,那人见到宁紫玉,竟是轻轻地“咦”了一声,随即慌忙下跪,道了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紫玉见到来人,一种浓浓的失望当即由心中升起。他的脑袋嗡嗡的,就像被人敲傻了一般,当场矗立在原地,好半天都不能动弹。
而仅仅数秒之隔,他之前的愉悦、害怕、兴奋,种种复杂多变的情绪,也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还期待满满的情绪,到了此刻,也忽然地急转直下,无端变得压抑痛苦起来。
“你……”宁紫玉攒起力气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