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之八九。
——阵法启动,他们会聚集过来,对吗?
——对。
——那好,艳文会带他们一起走的。
道人想救他,他看着那张有了片刻人气的脸,不否认心中恻隐。他的脸分明是笑的,说出的话竟是饱含死意,若一人有心求死,要救他,就太难了。
……
至于建木。
谈无欲敛眸,他那时随建木同进,不想一进来就只剩自己,建木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去了何方。
传说中的建木能沟通人神,趋吉避凶,更甚者有救死扶伤的良效,好处不胜枚举,他想起当初素还真提前大好的腿伤,便是在史艳文魂力入体之后。倘或果然有此好处,又是为史艳文而来,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为何会消失?莫不是聚魂庄发觉异常,将其阻下了?
谈无欲略一沉吟,刚想说话,就见烛火微动,东南角兑位蜡烛忽然熄灭,只余三簇尚存。
两人目光一凝,这蜡烛熄灭的太过诡异,像是被人掐灭般,烛芯都偏了方向,道人挥手将紫衣上的佛言掩盖,与谈无欲都不约而同往暗处隐匿。
方入暗中,木门便被人推开,一老妪被人推搡而进,老妪不能动弹,但看见阵法之中的人时却瞪大了眼睛,“不!我不要死!我要回去!你们不能牺牲我!不……”
老庄主嫌她吵了,干脆抬脚在她喉间狠踢,哀求的声音立时便哑住,尸臭也扩散开来。
“回去?”他冷笑道,“你这身体回去也干不成大事,倒不如将戾气奉献出来,若能填满阵法,你那小儿,还能保住。”
老妪闻听此言,口中呜咽更大,深凹的眼睛黑丝蔓延,几乎看不见眼白。
老庄主站在门外往西南巽位拍了一掌,见此角豆火大盛,又在史艳文身上看了看,“这阵法的力量积蓄,比预料中慢了些,倒是奇怪……”说完他又多看了几眼,而后才关上门,只是在门合上的时候顿了顿。
待门合上,老妪才终于能动了,只是她一动,一身的戾气阴氛也随之震荡,蜿蜒诡异地被史艳文四肢百骸处吸引而去。
老妪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手脚都是扭曲的,她匍匐在地面,丝毫没注意到角落里静默的两人,跌跌撞撞扭出了木屋,慌不择路。
谈无欲却没有看他,而是直勾勾地对史艳文行了注目礼,他看了眼道人,道人也与他一样。少倾,烛火无风自动,别样的寒气自阵法之下流窜而出……
史艳文蓦然坐起,慢慢睁开双眼,长发凌乱地贴着鬓角,迷乱了火光。
一滴泪还未落地,就已成冰。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又是那幅山水,又是那个人,水中人还在笑他,这梦实在太麻烦,史艳文自嘲,“其实我早知道你是谁,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会出现?”
水中人反问,“那我,为何会出现?”
“不知道,”史艳文觉得不解,他的手在水面一点,清波荡漾,波纹下的画面换成了另一个人,莲冠深眸,煞是好看,“先时我以为是因为他,细思又觉不像,倒更像是在我心里的,你……是不是早就在我的心里了?”
“你果真懂了,”又回到原先的画面,水中人惆怅地抬起手指,放在心口低语,“我很虚弱,另一半的我也很虚弱,它快死了,你也会死。”
史艳文目光一暗,“地藏早已到达佛的智慧海,功德圆满,却不现佛身,始终以菩萨身度脱罪苦众生,故为大悲菩萨,亦曾发下宏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我明白,”水中人答,“然大悲菩萨虽不证佛身,而世间称佛者众,独身行万法,轮回生死以劫度量,尔无轮回,当真不悔?”
“不悔。”
“亲朋散尽,无人悼念,不悔?”
“不悔。”
“苦多乐少,半生坎坷,不悔?”
“不悔。”
“好,”水中人慧眼藏识,手指拈花,点头轻笑,“子不悔,我不悔。”
轻烟摇曳,袅娜幻眼,水中人消失不见,梦境化作片片飞花,铢衣妙服有万言镌刻,史艳文惊讶地看他足行手落间的宏大佛力,大梦乍醒。
史艳文睁开双眼,奔腾如倒灌海水的戾气遮天蔽日,鎏金的佛言阻在半空,岌岌可危。道人立身于前,蒙蒙亮的天色正是晨光降临的前兆,道人暗沉沉的脸色却还带着半夜的阴冷。
有人集于地面,有影飘在半空,间有幽丝相连,不分彼此。
黑影桀桀冷笑,“你果然回来了,嘿,这下也好,史艳文总担心你的安危,而今你们能可作伴,也是万幸。”
道人不言不语,像一座移不走的高山,背后是壁仞千丈的绝壁,危险,又无比的安全。
史艳文伸手牵他的衣角,道人早已察觉他醒来,只是一味防备。史艳文原不知道他在防备些什么,可等道人转身扶他,他就发现了——一支箭,很熟悉的箭,箭头、箭簇、箭身,都那么的熟悉。
史艳文心中一颤,移开目光,攀着道人的手臂,无视众多的不怀好意,无所谓的笑道,“弦首,离开这里吧。”
道人摇头。
史艳文又道,“弦首要做的事已做完,何必逗留于此?”
道人还是摇头。
史艳文不笑了,手指摩挲着地上的紫衣,鎏金佛言的力量将近溃散,这衣服也该物归原主才是。他推开道人搀扶的手,微微酿跄地站起来,大笑一声,似满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