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道:“这是白云城主的鸽子。”
白云城主的鸽子都到花家了,还能不知道是谁通风报信?想来他的车队已经遇到了起码一波的敌人,否则也不会知道消息泄露。
这就很尴尬了。
陆小凤只能苦哈哈道:“要不然我去找他?”
虽然这么说,但事实上,连陆小凤都不知道叶孤城走得究竟是哪条道,所以他非常怀疑对方的行踪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花满楼道:“这倒不是个坏主意,但也不应该是由你来找他。”
并非对叶孤城实力的不信任,只不过多一个高手,就安全一分,而且谁都不知道,他会有多少仇家找上门,人要是太多,就很尴尬了。
但陆小凤,确实是唯一一个不能去的,因为他的脸太有辨识度,而且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陆小凤是叶城主的朋友,他如果在江南,难保别人有什么额外的想法。
陆小凤已是明白了花满楼的意思,他惊道:“难不成你想……”
花满楼微笑道:“没错。”
江南花家的第七个孩子,陆小凤的朋友,又武功高强,还有谁比花满楼更加合适了吗?
陆小凤犹豫道:“但你不知道叶孤城长什么样。”
花满楼道:“我的眼睛虽然瞎了,但我还有鼻子,还有耳朵。”
有的时候,眼睛所见未必是真实的,其他器官也很有用。
花满楼道:“叶城主有什么特点?”
陆小凤想想只道:“他身上特别干净。”
花满楼道:“特别干净?”
陆小凤道:“只要是人,身上就会有味道,女人有胭脂水粉的味道,男人有汗的味道。”花满楼身上永远萦绕着淡淡的花香,而西门吹雪则有梅花的冷香。
他又道:“叶孤城身上永远只有清新的皂角味,那种皂角的味道很特殊,怕只有最贵的香胰子才能相提并论。”
他的言语不够精彩,不能将奇特的清香味描述清楚,但陆小凤知道,只言片语对花满楼来说已经够了。
果然,花满楼点头道:“好。”
一个字,分量却超过世界上最贵重的黄金。
花满楼的承诺,是君子的承诺,只要是他答应的,就一定能做到。
是夜,花满楼独自一人走在街上。
脚踏青石板,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地脆响。他的脚步,实在是很轻,很轻。
花满楼并不知道叶城主走到了哪里,但他却知道,从京城到江南,无论有多少条道路,却只有一个出口。
他现在正走向唯一的出口,如果运气够好,也许能挑选合适的道路。
远远传来轮子碾压过青石板的声音,是远道而来的商队,还是谁家的官员?
天上有一轮明月高悬,但花满楼却看不见,他所能看见的,都是些能发出声音的事物,比如走在路上脚步踉跄的酒鬼,或者这个时辰还在做生意的老人家。
“糖炒栗子,卖糖炒栗子……”
听见嘶哑的叫卖声,花满楼脸上不禁浮现出混杂着悲悯与痛苦的表情,在清冷的夜晚,一个人生走向暮年的女子还在用她布满皱纹的手翻炒糖炒栗子,用她嘶哑的喉咙叫卖,这怎么不是一件令人感到难过的事情呢?
糖炒栗子的香气侵入鼻腔,花满楼能想象到,被不断翻炒的糖炒栗子有多么温热,吃进嘴里有多么香甜。
光顾一个苍老妇人的生意,似乎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他走到老妇人面前,道:“给我一袋糖炒栗子。”
老妇人用嘶哑的声音道:“好。”
她的嗓子早就因为经年烟熏火燎的不断璀璨,嘶哑得不成样子,或许这世界上大部分穷苦妇人,在晚年都会拥有一样的声线。
鸭子叫都比她们好听,但却嘶哑得让人落泪。
老妇人用纸袋包起一捧糖炒栗子,颤巍巍地递给花满楼,她的手在翻炒栗子时很稳,但当捧起纸袋却抖得不成样子。
很多老人都会这样。
一双红鞋子在她破旧的衣衫下时隐时现,但花满楼却看不到,因为他是个瞎子。
不过,就算花满楼看到了,他也不会多想,因为红鞋子是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
“砰——”
远处寒芒一闪,飞过一把暗器。
以花满楼的耳力,自然能听见锐气的破空声,但他却没有躲闪,那声音表明,暗器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不仅没有冲着他来,甚至都没有伤及任何一个人。
“啪啦——”
包裹糖炒栗子的纸包,落地了。
花满楼道:“阁下这是何意?”
他已经听见了马车倾轧在青石地板上的咕噜声,却没有往白云城主叶孤城身上想。
他的行程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些。
赶车人嬉皮笑脸,如果陆小凤在这儿,绝对能发现,他就是金铭灭嬉皮笑脸的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