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胥发觉自己竟然能让三军面前亦临危不乱的盛迟暮语无伦次,心中忽有种成就和满足之感。
哪里能不羞呢,她只要想到在他的手心绽放的那一刻,那嘤咛软语唤的一声“殿下”,便脸红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还有那样的声音,那样的柔媚。
可这个人,他此时却将食指与中指微微一弯,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甚是闲散安逸。
咚咚,咚咚。
像木板床吱呀的声音。
他就是故意的!
盛迟暮清瘦的脸蛋鼓得滚圆起来,“任胥。”
“啊?”他转过头来,一脸真诚地望着她。
直呼太子名讳是大不敬,他没生气也就罢了,这个可以视作情趣,但盛迟暮也再不能说别的,放下木箸的声音有些大,表示了自己的不满,然后她从容地站起身,“我想出去走走。”
“嗯,好啊,我陪你。”任胥下意识便道。
盛迟暮脚步轻快,一下拨开了帘出帐了。
他跟在后面,空山寂静,沿着山腰往上,一层红一层橙,犹如泼墨汹涌纷呈,山巅却是一片葱翠,针叶林茂密丛生。
晨起的人从山坳外跑马归来,信步悠哉地唱着小调儿,曲水一弯,有人流觞赋诗。
萧战几乎是一夜不眠,直到此时才在水边看到漫步的任胥和盛迟暮。
任胥隐隐约约觉得盛迟暮可能是生气了,搭住她的肩膀,“暮暮我保证以后不来了,你别……你看着我,我再也不那么欺负你了……”
“欺负”俩字一落到萧战耳中,瞬间便滚入了一股怒火,任胥欺负她?
他脚步一停,盛迟暮站在水之湄,枯草交横的地方,却有些羞意地低头,声音却是温柔的:“你别提醒我就好了……”
任胥不吭声,像在思索什么。
她就安慰他,垂着螓首,声音飘在河风里:“我……愿意的啊。”
第19章
“我愿意的啊。”
她喃喃地复述了一遍。
萧战那健硕挺拔的身影也跟着狠狠地一颤。他略微有些狼狈地收拾好了脸上的震惊和失望,只见任胥正与他截然相反,笑吟吟地抱住了她的腰,仿佛是顾忌有人在场,只浅浅地亲了下额头。
但这么亲密的画面,在山水之间,在一众人远远的遥望之中,他们犹如一对众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萧战只觉得胸腹之中一股怒火滔天而起,他紧紧捏住了拳,盯着盛迟暮。
可是,那又能如何?很快地,他又自嘲而愤恨地松开了虎口。
她已是别家妇。
任胥从槛外摘了一朵沾着晨露的菊花,吹去花瓣上淡淡的寒意,替她别在鬓边,那神情真是温柔得溢出水儿了,盛迟暮侧着身子,虽然不说什么,但嘴角已微微弯起来。
“殿下。”
“嗯?”
“父皇让人来赛马围猎的,你昨晚去了,今日怎么不去?”
盛迟暮问了一句,任胥叹了叹,装模作样道:“让人心猿意马魂不附体的事,只有抱你一件,打猎可不行。”
“……殿下。”
盛迟暮轻咬住嘴唇,别戏谑了之后一脸的粉红。
越是熟识,她越是爱害羞,对待生人便还是一副拒人千里外的老样子,任胥又惊奇又满足,原来暮暮对人的冷,是分等级的,他显然已经她很“熟悉”的人了。
毕竟……
任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邪气地勾了勾唇。
萧战听着身后夫妻之间的软语,恼火地拂袖离去,转到昨日那棵常青树下,一拳击在树干上。
任长宜将姐姐推了一把,任长乐倏地往前走了一步,但想到昨日冷漠郎君的拒绝,不禁犹豫地回眸一眼,“不,我怕是不行……”
至少今日不行,任长乐的心思自幼敏感,她看得出萧战今日心情不好,她不敢这么冒失地上前触了霉头,反而自己在他的印象之中更不好。
“怎么啦,昨日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大好看,萧战是不是欺负你了?”任长宜好奇地盯着她。
任长乐咬牙,“不是,他……”
算欺负么?他只是不留余地地拒绝了自己,虽说在任长乐这儿普通人要是敢忤逆她一下,也早就皮开肉绽了,可她偏不觉得萧战是在欺负自己。
这就是女人不可理喻之处了。
萧战昨日扎营之后,自己的骏马燎原被拉下去拴在了马棚之中,他正憋着一股火气,要找马儿出去跑几圈,这是他养成了上十年的积习,但找来找去,从树下走了好几遭都没见到马厩,不由心火更炽。
这是小灌木里跳出来一个及腰高的小少年,萧战警觉有人,已事先停住了脚,少年哈哈一笑,露出雪白的一口牙,“你要找马么?”
这小家伙穿着一身名贵的绫罗绸缎,姿态高傲,一看便是来自钟鸣鼎食之家,一身富裕之气,萧战皱眉道:“你如何知道?”
“我知道在哪儿。”
小少年穿金藏银的一双朝天靴,甚是潇洒,模样也一团喜气,脸上带着稚气婴儿肥,笑容人畜无害,“请。”
萧战几时惧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大步一掠,“小公子带路便是。”
密林外有人跣足放歌,有人马蹄惊飞,有人在肆意地纵声玩笑,但萧战只跟着小少年走了几步,便觉得身后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远了,直到少年呵呵一笑,在人声彻底消失之前,一猫腰便钻进了一小片灌木林子里。
萧战原本在警觉四周,一低头却不见了那孩童身影,不由心中微惊,这时,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