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沉浸在回忆里,笑的弯起眼,叙述道:“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条狗,别人也觉得我是条狗。她却告诉我,我是个人。我想做个人。”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化作哀伤,继续道:“真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学着做个人,就要死了。”
他拔、出来剑,对准路小佳,轻道:“请。”
路小佳风一样的从他的身边掠过,落在巷口。
青年男人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剑,又摸了摸自己腰侧只划破表面一层皮肉的伤口,不可置信的道:“你不杀我?”
“并不是只有你想做个人。”路小佳头也不回,语气平淡的甩下一句话,足下一点,纵身飞走了。
白景烁转过身对着瞎眼汉子。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空洞而麻木,像是毫无生机的木偶。
短剑刺进他的左胸偏上的位置,去没来得及扎得更深。
瞎眼汉子惊愕的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忽然出现的两个人。锦衣青年抽出赤红如血的长剑,剑光如虹,打下那些暗器。蓝衣青年抽出银光熠熠的长剑,剑身从白景烁的肩上掠过,刺进瞎眼汉子的喉头。
瞎眼汉子倒了下去,那把只刺进白景烁胸前半寸多的短剑也被带了出去。
路小佳轻飘飘的从屋顶落下,拎起被白景烁砍了一刀的蜡黄脸汉子丢到他们面前。
蜡黄脸汉子蜷着身体哀哀叫着:“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没有人看他,没有人理他。
白景烁看向路小佳,勾起唇角去对他笑。他的双眼又恢复了原本的柔和清亮,却似又多了些什么。他抬手在自己胸口点了几下,又看向蓝衣青年。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长成了俊朗沉稳的青年,眉宇间的桀骜肆意却化作了忧郁黯然。
白景烁低声道:“红裙通常是嫁衣,一个长久穿着嫁衣的人自然是在等着嫁人。”
蓝衣青年扶住白景烁的腰,浑身哆嗦着,泪水在脸上蜿蜒而下,他哽咽道:“是我的错。我总是在做错事。是我害了你。”
白景烁有些怜悯的看着他。丁灵中当年就蠢的厉害,现在怎么变得更蠢了?离得这么近,还没发现吗?连自己的女人都能认错,这还有得救吗?
路小佳看着丁灵中搭在白景烁腰上的手,微微皱眉。他恶狠狠的盯着那只手,似乎想要削了它。
白景烁侧头看向燕南飞,柔声道:“多谢燕公子出手相助。”他没有多说什么,很多事尽在不言中。
燕南飞看着他因受伤而泛白的脸,朗声道:“应该的,南宫小姐不必介怀。”
路小佳忍无可忍的撞开丁灵中,搂住白景烁,打横抱起他,冷声道:“别废话,跟我走。”
丁灵中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似乎想要说什么。
白景烁轻笑道:“灵中,听话。你最听话了对不对?”
“……”丁灵中神情恍惚的看了他一眼,缩着脖子,像是默认了。
那三个走了,燕南飞站在原地,意味深长的笑着。
进了屋,白景烁从路小佳怀里跳了出去,扑向丁灵中。丁灵中愣愣的看着他,毫无反应。
白景烁对他笑了笑,柔声道:“好孩子。”他移开抵在丁灵中胸口上的手,露出三根银针。
丁灵中一脸麻木,却毫不吃惊。虽然白景烁觉得他蠢的厉害,但他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之前他已经发觉了这个人不是南宫情。
或许不够亲近的人无法察觉到那些蛛丝马迹。但是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哪怕多年未见也不会随便认错。
有些人需要靠眼睛去辨认,要些人你闭着眼睛也能认得出。
那么一个和路小佳待在一起的,又擅长易容的人能是谁?胸口的银针为他做了确定。丁灵中面无表情的坐倒在地上。
他在心如死灰,路小佳在怒发冲冠。
路小佳一挥手把桌面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拽着白景烁把他按倒在桌上。
他坐手撑在桌面上,身体悬空,俯视着白景烁,目光尖锐的像是出鞘的利刃,冷声道:“你就那么想死吗?”
这样的行状会带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白景烁却似毫无所觉。他仰躺在桌上,低声道:“没有,一时走神而已。”
“走神?”路小佳冷笑了几声,右手顺着白景烁的腰滑到他的胸口,灵巧的手指穿过被割开的布料戳进白景烁胸前的剑伤里,带着茧子的指尖轻轻碾过伤口里的嫩肉。
白景烁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眸中盖了一层水光。但他并没有试图去挣扎什么。他仰着脸对路小佳笑,额角渗出点点冷汗,神情中却不见痛苦。
这样的场景该如何去说,既血腥残暴又……
丁灵中看都不敢看,低下头,闭上眼,屏住呼吸,假装自己不存在。
路小佳在白景烁的伤口中用力一碾,冷声道:“不解释吗?”
解释什么?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白景烁抖着嘴唇,用带着鼻音的声线软软道:“疼。我错了,饶了我吧。”
他用着南宫情的声音,却说出南宫情绝对不会说的话,也说出了大多数人都无法轻易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