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惜年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裳的下摆,慢慢走到道观门前,墙边放着的扫雪铲不见踪影,几个脚印消失在下山的路口。
他双手抱胸,仿佛在思考。
“不会的,过会儿就回来了。”说罢转身进了道观。
阿柏幽怨地盯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死妖道,有了新人忘记旧人,跟他聊得那么开心,问那么多话,都不同我聊几句……”
青龙山山腰,茫茫大雪将昨夜的修罗场覆盖,几只饿狼撕咬着断肢,方才逃跑的二狼赫然在列。看来方才是头狼不满于食尸,才领着两狼上山觅食。
修缘手握铁铲,站在上风口,风吹起他的斗篷,猎猎作响。
两狼见他,仰头发出两声长嚎。方才他与陶惜年在一处,那两狼是见过的,感觉到危险,边嚎边退。其余几狼亦不敢轻易上前。
修缘面无表情,跳下小坡,一铲将其中一狼劈成两半,鲜血四溅。他避开四溅的热血,没让血沾到衣裳。其余几狼低嚎几声,纷纷后退,转身逃命。
他没去看那几条慌忙逃命的狼,选了一处平坦之地,一铲下去,开始挖坑。半个时辰后,便挖了一个能容下近十人的大坑。
他先将穿便衣的几人从雪里抬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入坑中,双手合十,虔诚地盖上黄土,又覆以白雪,便看不出土地翻动过的痕迹了。
后又在稍远一些的荒地挖了起来,这个坑挖得比较敷衍,挖完后将剩下的黑衣人铲了进去,包括一个穿便衣的。
黄昏里又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大地上,将一切罪恶尽数掩去。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贫僧、贫道的称呼,其实魏晋时期和尚和道士都自称“贫道”,和尚也被叫做道人,后来(大约在唐代)和尚才改为自称“贫僧”。但在这里为了不出戏,就不吹毛求疵了,还是一个“贫道”一个“贫僧”吧。
☆、第006章 姻缘
陶惜年从梦中中醒来,原只想小憩片刻,却睡过了头。他向窗外望去,雪地里透出昏黄的颜色,已经黄昏了。
阿柏贴在他大腿上睡得正香,他伸了伸腿,阿柏擦擦嘴,揉了揉他的绿豆眼,问:“什么时辰啦?”
“去做饭!弄点好吃的。”
阿柏闷闷不乐地起身,说:“就知道指使我。我说啊,那大和尚古古怪怪,你可别救了坏人,积善不成成作恶了……”
“坏人……”陶惜年摸了摸下巴,“应当不是坏人,有些古怪倒是真的。”
阿柏去厨房忙活,陶惜年撑伞,同往常一样,走出道观,站在下山的路口旁,眺望远处的建康城。
如今生活在青龙山上,进城不易,远离了原先红尘里繁华的日子,偶尔会觉得想念。
就在此时,修缘提着铁铲步伐沉稳地向他走来,风吹起他的斗篷,像个风雪夜里归来的旅人。
陶惜年向他微笑:“回来了?”
修缘点点头,将铁铲放回原处,向陶惜年目光之处望去,那是比洛阳更繁华的建康城。他与他并肩而立,迎着黄昏中的风雪。
“你不问我去了何处?”
陶惜年淡然道:“你若想让我知道,自然会说。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不过……我不问,并不代表我不知。”
“道长是明白人。我去处理山下的尸首,以免带来麻烦。”
陶惜年挑眉,正要等着听戏,然而修缘竟就此打住。陶惜年见铲子没了,自然知晓修缘是去收拾尸首,然而黑衣人和便衣人之间的恩怨他是猜不出的。修缘不说,定是不想说,甚至不能说。那便只能算了。
啊,好无趣。
饭毕,陶惜年督促修缘喝了一碗汤药,对阿柏勾勾手指,说:“阿柏,去拿药箱。”然后又转向修缘,“我帮你换药。”
阿柏两只细瘦的手臂搬着一个笨重的药箱摇摇晃晃走来,重重地放在陶惜年面前。修缘面无表情,伸手解了衣带。陶惜年将紧缚着的绷带一圈圈解开,修缘后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已经合口了。
陶惜年伸手轻轻戳了戳,问:“疼吗?”
“有一点。”
“好的真快。”
阿柏在一旁阴恻恻道:“用了我的叶子,自然好得快……”
修缘诧异地回头看阿柏,大约猜到什么,道:“多谢二位,否则我这刀伤没有月余是好不了的。”
“哼哼哼……岂止是月余,若是不救你,你早在冰天雪地里冻成棍了……哎哟,死妖道!你又捋我叶子!”
陶惜年笑嘻嘻地捋了一小把叶子,合着别的生肌止血的伤药,碾碎了,敷在修缘的伤口上。
修缘问:“摘了阿柏小兄弟的叶子,会不会不妥?”
“不妥!当然不妥!大大的不妥!”阿柏跳脚。
陶惜年安抚了一下阿柏,说:“去山顶取点雪来,给你煮茶喝。”
阿柏听了立马忘记先前的不快,咧着个嘴,抱着罐子冲出门去。
等阿柏走了,陶惜年对修缘道:“不用担心,你好得很快,明日便用不着阿柏的叶子了,安心修养。”
阿柏很快就抱着满满一罐子新雪回来,忙不迭地从柜子里拖出一套茶具,放在矮桌上,又将小火炉移了过来,期待地看着陶惜年。
陶惜年用清水净了手,从茶饼上掰开一小块,用竹聂夹着放到火炉上方炙烤,待到茶叶微微发红,便放进小钵中,以茶杵尽数捣碎。
阿柏拿来煎茶用的小砂锅,将新雪倒进锅中,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