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轩这会儿官居从六品,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更不必说姚昭只是白身,能够进宫,显然是天子恩德,张氏与一干子女脸色不太好看,姚望却兴高采烈,招呼着他们先去更衣,又赶忙叮嘱几句。
锦书知道这消息时,姚轩与姚昭已经进了宫门,陈嬷嬷仔细打量她神情,道:“既然是两位小公子过来,娘娘可要更衣?”
“不必,”锦书瞧一眼身上衣裙,道:“就这样吧。”
她的确挂念两个弟弟,但这会儿见了,一时半刻,还真想不出该说什么。
应该怎么解释她没死,反倒成了圣上的贵妃?
近乡情更怯,头一次,她也生出这种怯畏来。
去除锦书的原因,圣上其实还挺喜欢姚轩。
毕竟他年少多才,并不迂腐,地方理政时每每能推陈出新,叫人眼前一亮。
这次叫他入宫,也确实有勉励的意思在,中间有了一层小舅子的身份,圣上态度便更加和煦些,仔细问了他在地方上诸多事宜,又转头去同姚昭说话。
上位者总是有这种本事在,只要他想,总会叫人觉得春风拂面,心悦诚服。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圣上方才向宁海总管道:“带他们四处转转吧,别走远了。”
皇家内苑哪里是能随便转的,姚轩姚昭听得心中一凛,正待婉拒,宁海总管却先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显然不容推拒,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总管,”姚轩见宁海总管连含元殿都没出,只带着他们往偏殿去,心中讶异愈发深重:“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宁海总管笑吟吟道:“奴才在宫里这么些年,怎么会连路都不认得?”
姚昭心中颇有惴惴,姚轩却察觉出他态度中潜藏的讨好,心中一定,瞧一眼幼弟,示意他稍安勿躁。
“到了,”宁海总管在偏殿门前停下,打开门:“二位公子,进去吧。”
姚轩微怔,下意识去瞧他。
宁海总管略微提了一句:“贵妃娘娘在里边,想问二位几句话。”
贵妃娘娘?
宫中只有一位贵妃,便是年初所册,极得盛宠的柳贵妃。
姚轩思及方才圣上态度,便知这事是他默许的,不该有诈。
略微一顿,他带着姚昭,缓缓入内。
内殿里一片安静,并无内侍宫人侍候,只有一层轻柔似雾的帘幕低垂,随着半开窗扉内涌入微风,细细漂浮。
姚轩见过的人间富贵不在少数,就在刚才,连含元殿都走了一趟,但叫他来说,当真没一个地方能同此处相比。
怨不得世人都说柳贵妃是圣上心头肉,只看周遭装饰,便知非虚。
没敢四顾打量,他随同姚昭一道屈膝跪下,恭问贵妃安好,低着头,等她叫起,然而过了许久,他腿都觉得发麻时,帘幕内也无人出声。
究竟是贵妃有意,还是说内里根本没人?
他没敢抬头,只是在心底打个问号。
“起来吧。”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一入姚轩双耳,便叫他呆住了,姚昭也是一样。
跪在地上没动,二人面有惊意:“姐姐?!”
锦书顿了一顿,竟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到最后,也只是微微苦笑,又一次道:“起来吧。”
只是短短几个字,便叫兄弟二人泪如雨下,顾不得规矩,掀开帘幕过去,果然见逝去已久的胞姐坐在内里,音容笑貌,一如往昔。
衣裙锦绣繁丽,珠饰贵气凌人,只是面颊微见清减,人亦有淡淡憔悴之态。
“姐姐,”姚轩语气颤抖,尤有难以置信之感:“真的是你吗?”
锦书起身,拉他手去摸自己脸颊,眼泪不觉流出:“是我呀,阿轩。”
“……姐姐。”两个长成的少年像是小孩子一样抱住她,呜呜的哭了起来:“我好想你……”
“别哭,”锦书自己也流了一脸泪,却取出帕子来为他们擦脸:“姐姐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见是好事,哭什么呢。”
姚昭年纪小些,尚且伤怀,姚轩看着胞姐,嘴唇动了动,轻声道:“姐姐,你怎么成了……”
从楚王妃变成天子贵妃,其中经过,决计不会太好。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便停住,又心疼,又抱歉:“姐姐什么都不必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楚。”
锦书心中曾想过万千种说辞,然而到最后,却为他这样一句话释怀,摸了摸他脸颊,微微笑了。
“姐姐一切都好,只是记挂你们,”她没说那些叫人伤感担忧的话,而是道:“能够再见,已经是福气。”
姚轩如何不知她报喜不报忧,见周遭装饰华贵异常,又有贵妃独得恩宠传闻,隐约安心几分,姐弟三人坐下,相对言谈起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听外头宁海总管亲自回话。
“娘娘,圣上说今日中午便在偏殿留宴,叫您同二位公子多说几句,只是前殿政事未曾完结,会过来的晚些。”
照锦书心意,是不想叫圣上过来的,然而他率先做出让步,再咄咄逼人,反倒不好,顿了顿,终于道:“知道了。”
宁海总管在外应了一声,随即退去。
姚昭听得这一席话,又思及自己与哥哥过来时宁海总管的态度,转头去看姐姐,低声道:“圣上……对姐姐好吗?”
锦书微怔,犹豫一会儿,点了点头,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