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永安侯小酌一口,朗声夸道:“入口柔绵,醇香馥郁,好酒!”
他又转头对刘大学士与李将军道:“二位大人以为呢?”
刘大学士刚好放下酒杯,他抚着三寸美须道:“确是好酒,清而不薄,厚而不浊,只饮了一口,舌尖便回香持久。”
李将军说不来那么多废话,直接道:“给我再来一杯!”
永安侯笑道:“李将军别急,您还得再品品杏花村酒呢。”
饮酒的热情被打断,李将军眼中飞速掠过一丝不耐,但想到他身上还有任务,于是怏怏地说:“赶紧上吧。”
李将军原本有些兴致缺缺,可当壶嘴的木塞拔开,李将军顿时一震。酒香蔓延,勾得他浑身酒虫都在叫嚣,若不是害怕失态,他真恨不能夺过酒壶先喝了再说!
然而等杯酒真的送到他手里,李将军又变得小心翼翼,珍之慎之地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
“轰——”
那一瞬间,就好像万千惊雷在脑中炸响,他听见了战鼓连连、马嘶人吼,看见了铁甲朔月的寒光,以及烟冥霜重、白骨纵横的血色战场!
所有他经历的过往,都一一再现。
但这一次,就连一个小兵的喜怒哀乐,他都分辨得清清楚楚,好似有了天神的眼睛,能看见他们心底所有的故事。
一杯饮罢,李将军眸光迷离,就像是醉了,然而刘大学士与永安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均愣愣地盯着杯中酒,思绪飘了老远。
前者,想到了他从寒门一路走到今日的种种;后者,则看见了自己身着龙袍,端坐于紫金殿宝座,接受着百官叩拜,从此一言天下,万民臣服!
永安侯正想说一句“众卿平身”,忽听一声巨响,将他猛地扯回现实,只见李将军已拔出佩刀,重重往桌上一放,“好酒!若人世间真有神仙酒,必是此酒!”
永安侯咽了口唾沫,吞下了滚在喉咙里的几个字,背脊早已被冷汗打s-hi,此时他唇色发白,哆嗦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
而刘大学士也不禁眼角泛红,叹道:“此酒,必将被载入千百诗词文章,被万千文人传颂,永世流芳!”
事情发展到这份上,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万长鹏如坠冰窖,他不敢对堂上百官发作,只敢将怒火烧向附近两人。y-in鸷的目光一转过去,就见两人同时望了过来,又同时勾起唇角,就连弧度都一模一样。
而笑容中的含义也能轻易解读,无非再说——你输了,你完了。
逆子!!!
万长鹏脑子一热,烧断了理智,就算他将被寒水吞没,也要拖着两人一同沉沦!
“侯爷!各位大人!杏花村酒其实是万家的酒方,是他们偷走酒方,想要害万家!”
万长鹏“噗通”跪地,凄声喊道,等喊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最先是有些害怕,可一想主意其实还不错?反正陈家人除了这俩孽种都死绝了,既然死无对证,当初他又小心的扫了尾不怕被查,更将陈氏泼了一身污水,如今想怎么说都可以!
永安侯本还处于后怕中,此刻又被万长鹏的喊声吓一跳,当即脸色难看道:“你们万家的方子他们如何偷得?莫非天底下的酒方都是你们万家的不成?”
万长鹏听出永安侯的不耐,急道:“侯爷!陈景陈秦是小人先夫人陈氏所出,乃万家嫡子!但陈氏没有妇德,妒恶乱家,已被小人休弃。陈景和陈秦为了报复小人,便偷了酒方逃出万家,又擅自改了户籍。因此,小人也是今日才知真相!”
如此神转折,园中所有人都怔住了。
“呵呵……”带着讽意的笑声突兀响起,只见陈家兄弟中的陈景道:“万老爷,你说杏花村酒乃是万家酒方,为何万春酒坊却一直没有酿出来?你既为皇商,上供的酒必是万家最珍贵、最稀有的酒,杏花村酒与万春酒高下立现,是你尝不出来?还是故意欺君?”
万长鹏没想到以前老实本份的大儿子变得如此能说会辩,加上众目睽睽之下他有点怯场,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杏花村酒的方子被先祖秘密收了起来,我也刚发现,谁知一找到就被你们偷了去!”
景岳:“那你也看过酒方了?既然你说是祖传之方,这么重要的方子你总该记得一点吧?不若说来听听,咱们当场比对,万老爷总该识字吧?”
万长鹏:“你——”
“够了!”永安侯怒道:“此处可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万长鹏刚才一番表现,傻子都能看出来酒方与他无关,但永安侯还是出于好奇问了句:“陈景晨秦,你们的酒方从何而来?”
景岳:“是我们回到老家,收拾屋子时无意中发现的。”他话锋一转,“诸位大人,cao民要告万长鹏!一告他为求酒方,勾结官吏逼死cao民外祖父,二告他宠妾灭妻逼死原配,三告他以庶充嫡,将cao民和弟弟逐出万家!如此无德无义、狼心狗肺之徒,怎配为皇商?”
众人又是一惊,怎么先是老子告儿子?现在儿子又要告老子?
要知道儿子告老子名声可不好听,虽然本朝不兴什么子告父先挨板子那套,但在世人眼中仍属于不孝,除非当爹的真是大j-ian大恶之徒。
堂上刘大学士多年前曾在刑部任职,又素来公正廉洁,他听说事涉人命,立刻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
景岳:“cao民不敢诬告。”
刘大学士:“具体为何,你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