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窖
孙擎风在屋外晾晒狐狸皮毛,见地面雪白一片,想起石屋里狼藉凌乱。这念头来的莫名其妙,从前,他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他几乎不老不死,但只能独自待在白海雪原,除了偶尔教训越界的鬼方兵士,就什么都不做,心如死水无波,向来得过且过。白海界边那个小木屋,四面透风已有十年,他连破洞在何处都未曾注意过。
但今时不同往日,孙擎风身边带着个金麟儿。
他没养过孩子,早已不记得自己的童年,印象里只觉得,婴儿必须要包在襁褓中,军营里的伙房会把好吃的留给娃娃兵,推测出,孩子这种东西,似乎是格外脆弱的,吃穿住用都须讲究。况且,金麟儿看着就很娇贵,说不得屋子太脏,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给脏死了。
孙擎风无奈摇头,仅是做出“擦地”这个决定,心路就已如此曲折,不知往后还要费多少心神。他叹了口气,铲了一桶雪提回屋里,跪在地上擦拭昨夜留下的血迹。
金麟儿尚不知道,在这短短片刻间,自己在孙擎风心里,已经随便推一把、撞两下就会死,变成可能因为房子太脏而死的稀罕宝贝。他反复琢磨孙擎风出门前所说的话,自行把那句话当作承诺,开心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地上的血迹已经发黑,很难擦干净。孙擎风很少做这种事,百思不得其解,干脆运起内功,将真气聚于掌中,拿着抹布用力一抹。
只听“哗啦”一声,石砖被孙擎风一抹,竟如同遭到重创,忽然从中崩开,碎石迸溅至半空,落下来打在他脑袋上。
金麟儿惊叹连连:“孙前辈,你好厉害!”
孙擎风又觉得遭到嘲讽,大吼一声,把抹布随手一扔,不干了。
金麟儿识趣噤声,把自己完全裹进棉被里。
孙擎风蹲在原地,蹙眉沉默良久,认命地把碎石扫掉,捡回抹布继续擦地。然而,他擦了好半天,却没听见金麟儿发出任何声响,以为他被自己吓傻了,抬头一看,视线又跟对方撞了个正着。
金麟儿趴在床上,静悄悄地看着忙碌的孙擎风,乌溜溜的眼珠里,映着两个孙擎风的影。
孙擎风极不自在,故作不经意地问:“看什么?你爹死了,家被人占了,你就一点儿都不难过?”说完以后,瞬间觉出这话太过分,但说出来的话,已经收不回了。
幸而,金麟儿似乎并不在意。
他只是在听到“你爹死了”的时候眸光一暗,叹了口气,道:“我我娘说,人这一生,会遇到许多快乐的事,同样会有许多不如意,譬若四季更迭,皆是自然。人不该在冰天雪地里怀恋夏日暖阳,冷的时候,要自己去烧一炉火。当她和爹都离开我,我能做的,只有更好地活下去。”
不过多时,金麟儿从被子里爬出来,双手握着孙擎风的大手,笑着说:“我娘在的时候,爹不在。爹在的时候,娘又不在了。如今,我爹娘都已不在,没想到,我又遇见了你。我已经很幸运了。”
“你这是咒我死?”孙擎风刚骂了一句,又愣住了。他体质特异,常年浑身冰冷,手掌被意外被金麟儿温软的手握住,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落在火炉里的冰,不消多时就会化去。
孙擎风耳根通红,把金麟儿的手拍开,转而走到灶台边,举起菜刀,一刀砍断狐狸的脖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往后不会再有别人。”
锅中白水滚动冒烟,孙擎风拿起菜刀,把狐狸r_ou_切成小块。他的力气很大,菜刀剁在砧板上,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锅中水沸,白雾氤氲,床前炉火燃的很旺,钻出蒙蒙的灰烟。屋外雪仍在落,天光并不太亮,冰雪荒郊中的石屋慢慢变得温暖,甚至有了些寻常人家的感觉。
金麟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闻到了米饭香气。他连忙爬起来,找出从前的衣服穿上,发现无论上衣下裳都短了一截,便又从木箱里翻出赵朔的衫子。他穿上父亲的衣裳,半截袖筒空荡荡的,裤腿落在靴面上堆成一叠,裙摆在地上拖着很长一截,跟披着被单似的滑稽。他觉得有趣,摇头晃脑,把衣袖甩来甩去,玩了好一阵,自己把自己逗得咯咯笑。
孙擎风未曾注意到金麟儿的古怪举动。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砧板,手里拿着菜刀来来回回比划,弄得满头大汗,然而,砧板上的r_ou_块仍旧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金麟儿蹦蹦跳跳走到灶台边,从孙擎风咯吱窝下探出脑袋,往砧板上看,发出惊叹:“孙前辈,你连切r_ou_都跟别人切的好不一样。你想就这样把它们丢到锅里煮了?”
孙擎风把金麟儿的脑袋按回去,将菜刀钉在砧板上,把r_ou_片一股脑丢进锅里,没好气道:“闭嘴,有的吃就不错了。”
孩子心x_ing单纯,看人时不带有世俗偏见,常能透过外表看到本质。
金麟儿觉得孙擎风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心地很好,相处才不到一日,就敢得寸进尺,试探着说:“孙前辈,我听说,狐狸r_ou_膻味好重。”
孙擎风眉峰一蹙,但听到“膻味重”,便不由联想起昨夜金麟儿为救自己,生生喝光了这只狐狸的血,勉强耐着x_ing子,道:“我上哪儿去给你弄佐料?”
“我知道,你跟我来。”金麟儿牵着孙擎风的手,把他带到墙角摆着的一口铁箱旁,跑上前使劲推箱子,那箱子却纹丝不动。
孙擎风单手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