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韩烟微微一怔,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只得不作声,既而微垂了头,一副恭敬的样子,北堂戎渡衣服下摆露出黑色的翘头履,鞋底和帮沿尽是s-hi痕,他在外面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就连衣摆都ji-a-hi了一片,他却好象完全没在意,沈韩烟略抬了眼,却正正撞进北堂戎渡的凝视当中,在看见对方眼睛的那一刻时,沈韩烟的心突然就颤了那么一下,北堂戎渡的眼睛很亮很亮,而且亮得很特别,就好象能够一直照到别人内心深处最不可为外人道的地方,仿佛无论是什么人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住,都会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被对方完完全全地捕捉到了,沈韩烟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就紧攥了一下袖口,模糊生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北堂戎渡的目光移到沈韩烟面前的那些书本上,神情淡淡的,顺着沈韩烟所在的角度望去,目光尽处,北堂戎渡漆黑的长发如同泼墨一般,自头顶垂下,发梢被雨水微微濡s-hi,北堂戎渡忽然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慢,菲薄的唇边似乎慢慢泛起一丝微笑,沈韩烟突然间心跳如鼓,彼此被明亮的烛光照着,在雪白的墙壁间落下两道长长的人影,北堂戎渡走到沈韩烟面前,他脸上的肌肤被灯光照得就好象涂了一层淡淡的金粉,有深沉之色,在灯光下隐隐遮住些暗中流转的东西,青年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那张中年男子面白微须的文雅容颜,那略显苍白的脸孔并不出彩,与大部分读书人没有多少区别,额角有一块很小的疤痕,大概是隔的年月太久的缘故,疤痕都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看的话并不能发觉,北堂戎渡忽然抬起手,仿佛是想去触摸这张普通的脸,沈韩烟一时怔住,直到青年洁白如玉的指尖即将碰到他的脸上,这才仿佛突然惊醒一般,整个人急忙向旁边微微一避,面上神色恍惚不定,惊疑道:“……殿下?”
北堂戎渡突然就笑了起来,渐渐笑起来,他笑得仿佛很用力的样子,就连胸口都起伏着,就好似发现了什么极滑稽极可笑的事情一般,唯有那双蔚蓝如海的眼睛却依旧冷静,似有若无地闪动着光芒,仿佛是想要看穿什么,那种歇斯底里的样子看在沈韩烟眼里,突然就好象一把大锤狠狠地砸在心头,一下,再一下,又一下,有什么东西迅速从他身上汲取着仅存的温度,把那颗用谨慎保护着的心慢慢慢慢地蚕食殆尽,半点不剩……忽地,北堂戎渡毫无预兆地止住了笑,喘息了一下,烛火淡淡映着他嘴角那份凉薄的笑意,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外面的雨声依旧不停,北堂戎渡打量着男子,却突然又笑了起来,然而几乎就在这一刻,只见一点青光刹那间划过,快似雷霆一般,幽幽如碧,再平静下来的时候,森森室中已安静如死。
雪白的粉墙上投落着一人手持短剑的剪影,那剑不过两寸左右的长度,通身以碧玉打造,泛着幽幽的冷光,乃是北堂戎渡自幼就带在身边的,自然没有像铁剑那样开刃,但沈韩烟却很清楚地知道这把玉剑下究竟曾经收割过多少条人命,那尖利的剑尖足已致人于死地,而此刻青光出袖,却紧贴着肌肤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沈韩烟清楚地感觉到颈间传来的那丝凉意,那短剑如同一泓幽幽碧水,就在转瞬之间紧紧抵住雪白的脖颈,北堂戎渡嘴角微翘,烛火静静散发着光和热,映照着青年俊美绝伦的面孔,明明灭灭,沈韩烟睫毛轻颤,呼吸几乎滞住。
“……不要动。”北堂戎渡含着笑,轻声说着,他的眸子里流动着近似温柔的颜色,认真端详着面前的人,然后一手稳稳持剑,另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抚上了对方的脸,在这一刻,沈韩烟最后的一丝侥幸轰然碎裂,然而他又仿佛想起了过往所有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骤然间就放松了,彻底放松,好象再也不必掩饰什么了,就这样赤裸裸地将自己的一切都摊开来放在太阳下暴晒,他定定看着面前的北堂戎渡,不知为何,心中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悲戚,同时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他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上一动,眼睛微睁着,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北堂戎渡,身体站得笔直,没有半点颤抖,眼眸明亮如昔,面上也没有任何惊慌伤感一类的模样,而是一片仿佛平静到了极点的麻木,北堂戎渡的手在沈韩烟的脸上轻轻滑动了片刻,既而忽然就停住了,然后慢慢用力,就好象是正在揭开什么东西。
随着这只手缓缓掀动,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终于被揭了下来,露出面具覆盖下的那张脸,清雅俊逸之极,淡淡烛火的金黄光芒中,两张过份j-i,ng致的脸孔面对面地相视,近在咫尺,一个俊美fēng_liú,一个温润似水,眉目之间依稀有血缘联系,如此两两相傍,漂亮得过份了,竟是透出了一丝不真实之感。两个人都没有动,墙上的影子看起来却好象是彼此正互相亲昵地依偎着,过了许久,沈韩烟忽然轻轻开口,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出了我来的?”
北堂戎渡眼神宁静无波,握着短剑的手依旧稳如磐石,他看着沈韩烟,平声道:“……也许是从第一次见面罢,孤看到你,听见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