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铭旭却习惯不了,鬼知道他那时候是怎么了,心急火燎的时候还好脾气地跟他在街边闲扯了大半个早晨不说,竟然一点头就应了下来,让他以后有空就来崔府找他请教学问。切,请教学问,书院里那群白胡子老头都死光了么?就算白胡子老头死光了,不是还有于简之那群书呆子么?什么时候他崔铭旭有了个耐心授徒的名声,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书斋里的气氛不怎么好,主人家端着脸坐在书桌后,既不出声招呼也不吩咐看茶,眼看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掐得更紧,骨节都泛了白,前朝某位书法大家存世不多的手迹不消一刻就要被揉成一团废纸。
徐客秋自顾自地招来门前的侍女给自己亲手泡上一盏香茶,捧着茶盅顺着崔铭旭的视线一起往窗外看:“哟,他好了?”
窗户对面,绿柳之下,石桌侧旁,个子矮小穿一身红衣的是崔铭旭刚满三岁的大侄子,正跟他有说有笑玩得不亦乐乎的是齐嘉,他个子本就不高,又是蹲着的,一会儿拍手一会儿扮鬼脸,偶尔转过头跟坐在一边的柳氏说几句,笑声飘着飘着就飘进了这边的窗户,远远一看,还以为那边是两个小孩儿在玩耍。
崔铭旭冷哼一声调回视线:“好了一个多月了。”
“这样……”徐客秋别有深意地往窗外看了两眼,回身笑道,“最近总不见你出来,还当你怎么了。原来是在府里得了乐趣,害得我们三个白担心一场,不辞辛苦特特跑来一趟。”
“怎么会?”崔铭旭闻言,脸色更沉了几分,索x_i,ng起身关窗,烦人的笑声便再也传不进来,“再怎样也轮不到他。”
窗户“砰--”地一声关上,震得徐客秋手里的茶盖也是一跳。
“客秋你就别再笑他了。”宁怀璟随手从案上捡起本书翻看,一边对崔铭旭道,“是你大哥不许你出门?”
崔铭旭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屋内的另外三人便都知道是这个意思了,不由相视一笑。
“还不都是你们三个给我招来的好事!”
自从上次彻夜不归后,他大哥就把他管得越发严厉,加之考期将近,看着旁人家的子弟个个刻苦用功,恨不得一天掰作两天来用,再看看自家三弟这般散漫放纵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在崔铭旭身边又加了三四个家丁,三公子走到哪儿都得跟到哪儿,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待他回府后得一一呈报,有半点出入之处就是一番严审盘问,就差没把他拉去刑部的大堂了。
崔铭旭是最受不住管教束缚的x_i,ng子,一气之下,干脆就闭门不出,天天在书斋里恨得咬牙切齿,瞥眼瞧见齐嘉缩在一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儿,心火又添了一大把柴,可再旺也不敢喷出来,憋得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直恨不得能赶走眼前的傻子再拆了头顶上那个黑沉沉的屋顶。如今见他们三人非但不出言安慰,还正大光明地是顶着一副特地跑来看热闹的嘴脸,心中怒极,抄起案上的镇纸就朝那三人砸了过去:“有本事就把本少爷一起带出去,不然就给我滚!”
宁怀璟身手敏捷,带着徐客秋往侧身一闪,躲开迎面打来的镇纸,不怒反笑:“我们要是滚了,谁来带你出去?”
不待崔铭旭c-h-a话,他迳自拍着衣摆说道:“我好容易才从我爹那儿要来的拜帖,请崔小公子过府,共话诗书弈棋之道。现下看来,崔小公子心绪不佳,我看,我等闲人还是速速告辞吧。”
说罢,就招呼着徐客秋、江晚樵要走,崔铭旭一听能出府,忙从书桌后奔出来,又是鞠躬作揖,又是“宁兄”“贤兄”“亲兄弟”地告罪了一番。
宁、江二人还没作声,徐客秋先熬不住了,哈哈一笑,转脸指着崔铭旭道:“那你还等什么?若是只有我们三人过去,不见你崔小公子,春风得意楼的玉姑娘哪里肯出来见我们?”
崔铭旭方才放了心,脸上一扫y-in霾,赶紧催促三人速速离开,唯恐他大哥一转念就要反悔。
恰在此时,齐嘉刚好和柳氏说了会儿话,念及书斋里的崔铭旭,便回来看看,见四人站在门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不免惊异:“你们……”
“出门。”崔铭旭一见又是他,没好气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