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没有亲眼见过海对岸的那个唐国。
在他出生之时,海对岸的那个唐国已经不复存在了。
当年万国来朝,东亚各地的留学生向那个强盛的庞大帝国心脏长安留学的荣光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他所知道的,只是一个被遣唐使记录在书卷典籍中的唐国。
阴阳寮里的藏书中记录着的唐国充满了各式各样难以想象的生物。
他唯一知道的唐国,是来自唐国的姬君。
“我不是姬君啊。”
然而,那位“姬君”却纠正了他的说法。
“姬君什么的,那个是天子的女儿才能被成为姬君吧?”
晴明回答道:“在这个国家,只要是上级贵族的女儿,都可以称为姬君。”
然后那位“姬君”捶桌大笑。
“哈哈哈哈哈,这是我觉得最不可理喻的一点。如果哪个皇亲国戚敢说自己的女儿是姬君……他是想要犯上谋反吗?这是满门抄斩杀九头的大罪啊。”
她说到这里,又不笑了。
“可这种维护皇权的做法也很可笑,毕竟哪一朝的开国皇帝不是推翻了前朝的犯上作乱呢?”
“你看,那是我的国家。”
沈韵指着西方。
“现在,在我的国家的土地上,有数个国家正在互相征伐,每一方都觉得自己才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可这天下自古以来都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能够统一这片土地的人永远都是当朝天子——可是,只要天子存在一日,这个国家就不会永远的和平下去。”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常胜不败的政权。
说来你可能不相信,在沈韵的时代,行而有效并且持续时间最长的,居然是梵蒂冈那个地方的宗教。
晴明默不作声。
这不是他考虑的事情。
或者说,他没有考虑这种事情的资格。
他没有必要知道这种事情。
福尔摩斯不需要知道太阳系有几大行星,这不妨碍他是名侦探,就像是柯南道尔不了解蛇不喝牛奶,让福尔摩斯做出让生物学家哑口无言的判断错误。
但是他照样能写出让读者脊背发凉的斑点带子案。[注1]
在这个国家,天皇永远是天皇,藤原氏永远是藤原氏,源氏永远来自降为臣籍的皇族,这个国家没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说法,也不会让“吾可取而代之”这种直接取代天皇的野心成功。
“所以啊,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的职位。”
“职位……”
“你看,左大臣啊右大臣啊……唔,是不是都是藤原氏的人左手倒右手来着?欸,这个例子举得不好,换一个换一个。”
“比如说,”沈韵指了阴阳寮的最高负责人——阴阳头,也就是在阴阳师这个公职上做到顶头位置的大佬,“你的老师,贺茂忠行,”沈韵说起贺茂忠行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像是在念历史书上记录的人物一样,没有任何想要加敬语的意思,“他不可能将阴阳头这个身份直接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对吧。”
“毕竟师兄太年轻了。”
不过,等年纪到了,说不定就能继承了。
毕竟不能像是藤原氏那样的把持左右大臣的位置,还给每一任的天皇身边塞进自家的女儿那么厚颜无耻。
“所以这种年工秩序除了稳定社会外一无是处,天才不能够待在这种秩序里面,这种玩儿意只会杀死天才。”
沈韵又一次说了自己的主张后,继续说了下去。
“皇位也一样哦,没用了就该撤掉。”
“我是实用主义者。
“所以姬君什么的,这种寄生在皇权制度下的称呼真的不适合我。”
沈韵不太想继续说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
“啊,我之前只是随便说说的,晴明你别当真啊。”
(真当真了……唔,其实也不坏吧。)
(反正倒霉的只是土御门。)
安倍晴明只是笑笑,然后递上烤好的香鱼。
“吃鱼吧。”
“好啊。”沈韵抓着树枝,看着上面插着的香鱼,接过晴明递过来的一小碟粗盐,捻了一点盐,撒在了鱼身上面。
其实先放盐的话就是焦盐口味了,但是现在这么吃也不坏。
不过这香鱼可真是肥美啊。
纯天然无公害……唔,如果没看到晴明杀鱼的话,沈韵或许不会那么安心的吃下这鱼。
“唔,鱼真好吃啊。”
“还有呢。”晴明又烤了一条鱼,两个人坐在院子里面,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听着沈韵单方面的吐槽平安京的种种不好之处。
“你看路上连马都看不到。”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刘邦当年登基的时候找不到同色的马拉车,只能找牛就已经是丢人到家的事情了。你们的贵族居然认为用牛车是什么风雅的事情……”
简直不可理喻。
拉车的牛和在田里耕地的牛不一样吗?
人还分贱民和贵族呢。
然而瘟疫一来,死期一到,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要被送入冥府。
“我今后该怎么称呼您呢?”
安倍晴明忽然问道。
他手上捏着插着香鱼的树枝,手心冒汗,心中又怕又是期待。
“这个啊……”
沈韵知道对方是搞出以名为咒这个系统的真大佬的前提下,真不敢将自己的真名告诉他。
“友人a。”
“欸?”
“以后请叫我友人a。”
沈韵眨了眨眼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