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乌斯愤怒地敲打桌面:“难道你要我杀了他吗?”
阿利多西微笑道:“实在不需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情,无论如何这件事对您来说都是不公平的。只要加重他的劳役就好,让他用劳动来弥补过失吧,用自己的双手回馈主、侍奉主,这才是唯一能让主回心转意的办法。”
想到昨日与阿利多西的这段对话,尤利乌斯的心情十分沉重,他盘算着与威尼斯的关系。
老教皇决定从气闷的书房中走出来散散心,他穿过雕塑花园的长廊往观景庭院走。园景荒芜残损,深秋黄叶铺地,气氛凄凉萧条。按照修复工期算,至少还要等两年才能重现昔日盛况。破败的庭院使老教皇联想到战争的残酷可怕,梵蒂冈尚且如此,可想罗马之外肯定更加不堪。
一阵清脆的铃声伴随着动物的哼鸣从城墙的侧门穿过,老教皇的目光随之吸引而去。成群的肥猪正从窄小的拱门拥挤进来,这些猪的数量可观,可能有三五十只,各个养得皮毛油亮、膀壮腰圆,它们发出轰隆隆的鼻音,蹄子ji-an起的泥土和草末纷纷扬扬,带着粪便的腥臭味飘散到空气中。
一个牧猪人这时从后面跟上。他很高,脑袋已经顶到石门的门顶,要微微低头才能从拱门钻进来,他身上披着破旧发黑的披风,脑袋用兜帽完全遮住,看不清楚脸。这种成天和肥猪混在一起的营生也只有下等人才做,他们可能因为肮脏丑陋不愿露脸,以免打扰了权贵的兴致。
掌管采买的执事官嫌恶地后退了几步,与他保持距离,似乎是因为他身上的臭味太浓了。
“这里真的有五十头吗?你可别想贪小便宜。”执事官说。
猪倌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他蹲下`身摸摸身边的一头母猪,亲近地拍拍它的屁股。母猪顺从地侧躺下来,半露肚皮。猪倌从腰侧拔出短小的匕首,突然用力c-h-a进母猪的后腿。母猪发出凄厉地惨叫,蹄子一蹬,差点揣在猪倌的脸上!
那执事官也被吓到了,连连后退:“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猪倌发出低沉的冷笑,他的笑声戾气很重。在黢黑的兜帽下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他把匕首拔出来,舔了舔刀刃的血,用浑厚的声音说:“肥r_ou_很厚,你们的教皇陛下会喜欢的。”
说完,他一手按着母猪,一手把匕首利落地c-h-a进了母猪的脖子。母猪甚至没来得及叫第二声,就瘫软在了草地上。血流到草地上扩散开来,空气中一股浓重的腥甜味暴涨。
猪群因为这残忍的杀意发出惊恐的哼叫,这些动物疯狂地奔走逃跑起来。蹄子的动静震天动地,几乎把过路的仆人们都撞倒在地上。 执事官吓得躲在柱子后面,气急败坏地训斥:“你快叫它们停下来!放肆!放肆!”
猪倌并不理会,他发出狂放的大笑。
撒泼的猪群引起了卫兵的注意,他们狼狈地用刺刀追赶猪群。
猪倌冷眼旁观,又突然吹出一声短促的口哨,肥猪们得了命令似的放缓了速度,朝着主人慢慢靠拢。猪倌摇动着手中竹竿的银铃,轻亮的铃声将猪群吸引了过来,他又朝着它们撒猪食,这些畜生们才乖乖地聚拢到脚下。
“五十头,它们都是你的了。”猪倌对执事官说。
执事官拍拍被尘土ji-an脏的长袍,没好气地掏钱:“你该管好这些脏兮兮的畜生!”
猪倌直接把他的钱袋整个抢了过来,他从里面倒出一颗金币,用牙咬咬,很满意。
执事官怒骂:“这是抢劫!我可以让他们把你抓起来!”
猪倌轻哼:“那就让他们来抓吧,你可以试试看。”
他不再和执事官周旋,把钱袋系在腰间,撑着长长的竹竿转身离开。
正当尤利乌斯以为这荒谬怪诞的一幕就要结束的时候,猪倌突然回身,朝着庭院的方向投来目光,直指尤利乌斯。老教皇浑身一震,犹如被这锐利冰冷的目光削了一刀,竟没反应过来。
难道他是在我了吗?隔着这么远他也能看到我吗?尤利乌斯想。他顿时觉得被羞辱了,就像刚刚那头被“验货”的母猪!一个胆大妄为、下贱的猪倌,竟然把堂堂教皇拿来试验!
然而等他反应过来,猪倌已经收回视线,沉默离开。尤利乌斯抓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一松,酒杯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香甜的酒液洒了一地。
有仆人立刻上前为他捡起酒杯:“陛下,您需要再来一杯吗?”
尤利乌斯生气道:“来什么?给我滚下去你这个畜生!”
仆人不知道他发的什么脾气,吓得赶紧退下,退到半途中又被教皇叫回来——
“等一下!你去叫秘书官过来!告诉他,我要加重那个贱胚的劳役!还有,还有……不允许他白天出来见人!只能在太阳下山后才能行动,也不允许他和任何梵蒂冈的人来往,要是有违旨意,就……就把他抓起来,对,抓起来,我看他还怎么放肆!”
老教皇气喘吁吁的,脸涨得通红,怒气使他胸口憋闷、四肢发抖,仆人见状不好,赶忙来搀扶,碰到他冷冰冰的手,明明他还捧着暖手炉。他们吓得叫来御医,最后,老教皇终于被御医们挪回卧室里休息,明令不能有外人打扰,以免他再因为冲动把身体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