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杜乔的高烧仍然没退,他浑身冒冷汗,小腿痉挛,又拉又吐什么都吃不下。厨师为他专门做了汤,是一种用西红柿、鱼r_ou_还有辣椒叶煮成的浓汤,能够起到开胃和祛s-hi的作用。杜乔勉强喝了半碗,把鱼r_ou_都吐了出来,他像个弱不禁风的孕妇一样瘫软在床上。
卢多维科亲自来看望他:“先将病养好吧孩子,工作是一辈子都做不完的。”
他亲吻杜乔的额头,为他做祷告,杜乔在他的低喃里昏睡过去了。
这场病一直持续到第三天清晨。杜乔做了一个梦,梦中故乡的商队在亚德里亚海扬帆起航,他站在港口眺望。儿时的他梦想想做一名水手,有人说你的体质太弱了,不适合海上的生活。他只能悻悻而归。醒来的时候,他的烧退了下去,睡袍被汗打s-hi,但浑身轻爽,脑袋的疼痛感也减轻了。他雀跃地爬下床来打开窗户,太阳还没有生起,台伯河的水位恢复了正常,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一个送牛n_ai的农夫牵着驴车穿过薄薄的雾气从西斯托桥上走来。
杜乔有预感这辆驴车是为他而来的,他迅速换下衣服往餐厅跑。
安杰洛见了他很高兴:“有你的信,杜乔,从海那边过来的!”
杜乔的眼睛里也有了神采:“我还在担心他们能不能收到,要把信寄回去实在太难了。”
“都说了什么?是你的家人吗?”
“嗯,算是家人。”杜乔一口喝掉牛n_ai:“我到威尼斯的时候就寄信回去,告诉他们我安全登陆了,想让他们替我送些东西过来,这时候应该已经启程了。”
安杰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思念之情,他想,果然还是个孩子嘛。
“送什么东西?”
“原料啊,我随身能带的东西不多,天青石很快就会用完的,况且制作过程中难免也会有出差错的时候,消耗就更大了,我有不错的朋友可以拿到高质量的原料。”
安杰洛暗暗吃惊,原来他还藏了一手呢!
果不其然,两个月后,一个天边涂满红色霞晖的傍晚,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停在修道院的后门。掌管采买的执事官与杜乔来开门。车夫见到来人,露出开怀的笑容:“嘿,杜乔!”
杜乔与他拥抱:“主保佑,你能安全到这里,我好想你们。”
“我们也很担心你,一走就是半年也没有消息,好不容易接到你的信我马上就带着东西赶过来了。看来你在这儿还不错,”车夫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信件:“这是哈姆老爷让我带给你的,差点在船上的时候弄丢了。”
杜乔很高兴:“哈姆老爷身体还好吗?我的狗他还养着吧?”
车夫掀开盖在马车上的毛毡布:“还养着,明年可以生小狗崽了。先来看看货物吧,我保证都是上好的东西,还有你指名要的,都是挑了最好的来。”
他带来的货物种类繁杂多样,大多数是产自亚洲大陆上的奇珍异物,有鱼鳞、云母、红土2,还有蜜蜡、各类植物油等。杜乔从盒子里翻出大块的朱红,仔细嗅验,很满意。
“东瀛人用狼的尾巴做画笔,毛质又细又软,非常好用,我拿了一捆过来,或许你们可以用得着。还有这个,如果不是因为太重,我就差把它拴在腰上了。”
他打开放在最底下的木箱,露出堆积的矿石,最大的一块有半人高,中间剖开,露出原始纯正的矿体,幽深洁净的蓝色倾泻出谲丽优美的光泽。
执事官也难得见到过这么完整硕大的天青石,瞠目结舌:“真是太壮观了,你们是商队吗?”
杜乔得意地翘嘴:“这是个秘密。要把这么多宝石运过来可不容易,只是商队怎么能保证安全呢?”他让执事官把钱取来,又拿了一些葡萄酒和树莓酱,对车夫说:“在这里住一晚再走吧,我可以请主教大人为你安排床位,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了,有很多话可以聊聊。”
“不了,我还要赶去佛罗伦萨送货,能见到你就已经非常高兴了。”车夫说。
杜乔扁扁嘴巴,有点失落。车夫与他挥手道别,携晚霞离开。
卢多维科见到天青石后欣喜若狂,杜乔向他承诺有一支从土耳其来的商队可以长期为修道院提供高质量的天青石。卢多维科当即决定,任命杜乔为修道院工作室的主事,一切关于颜料的事务都由他来全权决定。
这时候是1504年的秋天,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同时受邀为佛罗伦萨执政团行政大厅绘制壁画,达·芬奇公开了《昂加利之役》的草图,米开朗琪罗的《卡西纳之役》也引来艺术界的如潮好评,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场顶级艺术家的世纪对垒。拉斐尔这一年刚认识布拉曼特,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辈,在罗马等待他的将是教皇尤利乌斯二世。
1*:群青的制作:制作内容取自《米开朗琪罗与教皇的天花板》第十三章。
2*:鱼鳞、云母、红土:分别用来制作鱼鳞白、云母白与红褐色,原料多来自亚洲。
第2章 牧猪人
一年后。
威尼斯大使从观景殿走出来,他神情恍惚、满头大汗,帽子歪在一旁露出凌乱的额发,模样狼狈不堪。刚刚在书房里的谈话很不愉快,“那位大人”又发脾气骂人了——
“不要用‘疏忽大意’来糊弄我!借用这种事情来试探我的底线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凭这些胡话,我可以立刻开除威尼斯教籍,滚出去你这个蠢货!”
大使立刻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