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还在不紧不慢地喝着酒,见屋里有个伺候毛巾茶水的小丫头,就招手喊她过来,小丫头年纪不大,却生得很机灵,走过去没说话先笑:“大爷好,可有什么要的?”周慎把酒杯推了过去,小丫头利索地给他斟酒,周慎喝了一口,指着对面的一艘花船说:“我看那艘船比你们这里热闹,那么多人。”小丫头看了看那艘船,捂着嘴笑了起来:“爷,这是给新来的清倌人开琴会呢,当然热闹,过两天我们这儿也要开,到时候爷过来看,保管比这个还热闹。”
周慎点点头,摸出一块碎银子给小丫头,算是赏钱。
周聪一直躲在窗户边,把头对着外面吸气,忽然听见周慎碰了几下茶碗,这是他们金阁的暗号,那几下敲盖碗是让他出去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周聪巴不得一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借口屋里太闷,出去转一转。
周聪出去之后,周慎就闭上了眼睛。这满屋子的香味儿,闻着像是木樨,跟南食所外街上的那几棵木樨开花时味道一样。
他十四岁的时候被周坤塞到御前当侍卫,金阁和寻常的人走的路子不一样,像周家这种子承父业的,基本都要进宫当几年侍卫。钟显臣也算是金阁的后代,他爹钟源是周坤的副手,所以干脆一起被送了进来。
周慎不愿意进金阁,因此这个侍卫当得很不规矩,该巡查的时候基本不动,靠在墙上装死。钟显尘拿他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去。
他俩在一块第七年了,对钟家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钟显尘他爹钟源是为了救周坤死的,算起来是他家的恩人,钟显尘的娘殉情随着亡夫去了,钟家只剩他一个小孩子,周坤就把他抱回来养,也算对钟源有个交代。
小时候他们都还看不出太大区别,慢慢长大了之后,钟显尘长成了一块温润的玉,眼睛里有秋水三千,嘴角上带着春风十里;而周慎却生出了凛凛的锋芒,往那儿一站,就是压不住的清俊fēng_liú,藏不住那一点眉眼如刀,看过就刻在人心上。
周慎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数砖缝,冷不防一个东西砸了过来,周慎自幼习武,反应极快,一伸手就抓住了,定睛一看,原来是颗话梅。周慎烦闷地揉揉脑门,四周看了一圈,看到附近的墙上挂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那女孩子一身桃红的裙子,头上扎着双鬟,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挂在墙上正冲他努力地挥手:“周慎!你过来,我有事儿找你!”
周慎一看就觉得大事不好,这祖宗又出来了。
这个小姑娘的身份很尴尬,正经来说,应该算是李棠棣的女儿,但是皇帝压根不记得这个女儿,她娘只不过是个管花房的宫女,在宫里无权无势,被皇帝临幸了之后,也不过就是个美人,后面郁郁寡欢,生下女儿不到两年就去了。
小公主没娘,报给皇帝的时候又遇上跟南边开战,皇帝没心思管这个便宜女儿,随口说了一句交给皇后就不管了。皇后对她们这些宫女生的孩子没什么好感,只不过皇上说了,就喊人抱来看看问了几句,公主的n_ai娘抱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利索,皇后就更烦了。那天正巧内务府送了一套金十八件来,就放在n_ai娘手边的桌上,公主抓了一把金梳子不撒手,皇后随手就赏了她,又问叫什么名字,n_ai娘唯唯诺诺地说还没给起名字,现在就按排行叫六公主,皇后玉手一挥,说她既然这么喜欢这把金梳子,就叫小梳得了。
之后宫里就多了个小梳公主,小梳跟n_ai娘一直住在南食所附近的秀屿宫里,宫里按时送份例来,小梳饿不死,冻不着,却也实在没过得多好。
因为没人管,小梳天天在南食所附近瞎转,有一次刚好碰上周慎和钟显尘在院子里偷果子,三个人就算认识了。
这会儿小梳挂在墙上拼命冲周慎挥手,连喊带叫,周慎怕人听见,只能走过去站在墙底下问她:“祖宗,你又怎么了?”小梳冲他扬扬手里的纸包:“话梅吃完了,我还想吃油炸盐酥卷子。”周慎犯愁:“祖宗,我一个月的月钱都被你吃完了。”小梳左右看了看,她爬的高看得远,一眼看到自己n_ai娘正在往南食所这边走,她盯着周慎说:“那我不管,你自己说可怜我,要我以后想吃什么都跟你说的,你可记得我的盐酥卷子!”说完她利索地跟周慎挥挥手,踩着酱缸下去了。周慎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就不该以为她是挨饿的小宫女,做滥好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他看看天,按道理讲,这会儿钟显尘应该早就走完了一圈回来了,等他回来他们就能回家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慢。他提起刀,顺着巡查的路一路找过去,在最偏的拐角上那棵玉兰树下面,他听见有些不寻常的声音,他又不是傻子,这一听就知道见不得人,他不想惹眼添是非,正准备快步走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虽然含糊不清,可他听了七年,绝不会错。
周慎开始还以为钟显尘终于开了窍,自己学会勾搭女人了,还在感慨小弟有出息。可越听却越不对劲,他可没听说过有能勾搭出这种愤恨的声音。周慎快步转过去到木樨树底下一看——“我□□大爷胡伦!”
白羽营的队长胡伦正死死地掐着钟显尘的脖子,另一只手在扒他的里衣,一张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