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
枯叶满地,卷起风沙,扬尘破晓,践踏着一地碎裂的阳光漫漫朝前方延伸。
京城的城墙外,蜿蜒着一列长长的官队,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浩浩荡荡。
青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安分地待在城墙上的某一个角落,微竖立起脑袋,视线牢牢锁在队首的人身上。一身矫健的骑装卸去了他的温润尔雅,冰凉盔甲下得身躯比过去都要挺拔而威严,严肃的脸庞、无人能动容的眼神,还有不带一丝笑意的嘴角。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轩辕澈,当朝皇帝的左右手,一个严谨酷厉的王爷。
他怎会误以为他如同白娘子的夫君许仙呢?一个是饱读诗书却无所作为的懦弱书生,而他的轩辕澈啊,明明就是掌握生杀大权、笑看风云的皇室子孙。
差太多了,只是到今天,才明白而已。
当初,真该听听惑的劝,守着一汪青云潭就好,何苦要来人间学会一个「爱」呢?
再要脱身,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罢了,不过一个,至死方休。
轩辕澈一走就是半年。从秋入冬,冬转春,一季季来得快、去得慢,青开始想念玉隐山里的年岁,虽然冗长而无聊,但至少可以过得没心没肺。
魅又来过几次,总想劝他回山,青微微动摇,却还是拒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可毕竟轩辕澈还是爱他的,哪怕只剩下一点,他也舍不得离开。
惑出关后,也来找过青一次。一身火红的衣,仿佛燃着熊熊真火,如浴火凤凰,更衬得那张冷艳的容貌越发妖冶。
只见他双手交叉于胸前,靠在紫竹边看着青,「真不回山么?」
「不回。」
「爱上一个皇族的人,你斗不过他的。」
「我没想要斗。遇上他,我认了。」青靠上前,如小时那样亲昵地靠近惑怀里。
惑于他,如父如母如师如友,从前,只要有惑在身边,他们几个就觉得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什么烦恼都不会有。但现在真的长大了,人间一年半载,胜却玉隐山千年,一番情动,又有谁人能阻?就算是他敬之如斯的惑,都没有可教可帮的了。
「出关后我替你算过一卦,是大凶。」惑摸着青的头叹道。
「王,你知道么?自从住进了华颐园后,我就再也没有为自己算过吉凶,因为我怕知道结果。」
「该来得总是会来的。你既然坚决不肯回山,我说再多也无用,等你死心的时候,自然会回来。」惑拍着青的背,又道:「但凡记得,不可多逞强。有危险了要即刻通知我们,我将黄鹏留在华颐园,有需要了你就唤他帮你传口讯。」
「好。」
魅走了,惑也走了。剩下青一人,日日徘徊在紫竹林,数着一棵棵竹数,划下一道道记号。青不想用妖法去掐算轩辕澈的归期,只如同一个凡人,默默算着日子等待,划到第一百九十九棵的那天,外头传来消息,轩辕澈已在城郊三里外,他终于回京了。
青的心,顿时涨得满满的,他想起第一次轩辕澈奉旨南下那回,自己也曾怨过,说再也不想在等待中煎熬,可事与愿违,凡有一必有二,是那时他太过天真而已。
而今又与那时不同,那个时候心心念念着爱人归日,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可现在,只盼着看一眼,听一声唤,得到一个拥抱,然后日夜计较着爱人与别人执手相誓的折磨,真的就这么下去么?
青忽然想到白蛇水淹金山寺的绝然。是了,被逼到绝望的时候,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哪怕犯下滔天大罪,哪怕奉上千年修行,他都不会认输。
府外,已摆开阵仗迎接轩辕澈的归来。
青以蛇形盘门墙,小心掩藏身体,只露出一双眼窥视着一切。巨大的马蹄声接近,率先的那匹正是疾风,刚硬悦耳的铁蹄声,让青想念起与轩辕澈共骑的那份悸动。
疾风停在了华颐园门口,轩辕澈下了马。
一身紫色大科绫罗锦袍,腰系玉带钩,脚蹬黑色兰花刺绣镶金边马靴。半年不见,轩辕澈比出门前黝黑了些,脸也廋了一圈,更显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思念了半年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青一时恍神,看痴了眼,只想将他的身影牢牢定在脑海里。
青未回神,只知将视线随着轩辕澈的一举一动移挪,直到见他将手伸向身后的轿子里,牵出位华丽漂亮的姑娘,青忽如五雷轰顶,浑噩心绞。
「迦罗,我们到了。」轩辕澈牵着北国迦罗公主的手,自然的相握姿势,像他们已经相牵过许多次般地默契自然。
「华颐,京城里好热闹,下次你带我去逛逛好么?」迦罗回过头,无比留恋地看着大街。
「好,不过你可是我未过门的王妃,出门得带面纱。」
「知道了,你真是啰嗦。」
轩辕澈闻言莞尔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摘起飘落在迦罗头发上的花瓣,温柔之情明眼人一看即知。
青目睹着眼下的一切,只觉得头昏脑胀,再多待不下一刻,灰溜溜地爬下墙,他悄无声息地窜回青云院,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一动不动。
由于还未正式拜堂成亲,迦罗暂时先被安排在房里。
轩辕澈着人打点过迦罗的一切,这才回到南院。管家跟进屋说了近半年府里的情况,从收入支出到仆人更换添加等等琐事,汇报完后,垂手低头在一边待轩辕澈问话。
轩辕澈抿过一口碧螺春,才缓缓道,「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