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面,已是百年后。
那日天际闷雷滚滚,一连劈下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司濯正与新友下棋。
那位仙官才上任不久,对什么都很好奇,跑去观看了一番回来对他道:“奇了奇了,昔日里什么化形渡天劫进阶的妖物都有,无非是些狐狸、虎豹、山麓之物,今日渡天劫的你猜是甚妖物?”
司濯随口道:“是甚妖物?”
“我的乖乖。”那位仙友道,“竟然是一条鱼!寻常鱼类就算是成了妖物也不过活几十年就寿元散尽,这条鱼竟然活了三百年!”
司濯这才提了些兴趣:“ 哦?是何处的鱼?”
仙友唏嘘道:“无名小潭而已!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司濯半眯着眼睛,耳边似乎响起那少年人的声音——“我不叫鱼儿,我叫澜澈。波澜的澜,清澈的澈。”
真是有趣极了。
他匆匆收了棋盘,不顾仙友挽留,再次下界去了。
天雷声早已消失殆尽,金乌破云而出,光洒大地,那是妖物破了天劫,修为更甚以往的征兆。
那处水潭早已修砌好亭台楼阁,不复以往荒凉,来往尽是些小妖怪。
入口处离一牌匾,上书“濯水潭”,大胆到使用了仙家名讳,司濯不甚介意,微微一笑。
前脚还没踏入这濯水潭,就被一只小妖伸手拦住:“哪里来的闲人,竟敢擅闯圣地?”
司濯便收回了那只脚,淡淡道:“烦请通报你家大王,小仙司濯到此,能进圣地否?”
第5章 第 5 章
那小妖狐疑地进去通报,前后不过一眨眼功夫,甚至更快,老远就看见一个身着银色长袍的身影御风而行,待距离司濯几丈距离时,又硬生生停住脚步收了术法,装作闲庭信步般迈着长腿走出来。
殊不知这一切动作都被那仙龄千年的神仙尽收眼底。
司濯暗自好笑:还以为这人渡完天劫该是成熟大妖的模样了,谁知只有外形似之,心智还仍旧稚嫩。
澜澈如今身量极高,已是青年模样,俊美的眉目均是舒展开来。虽然他生于灵气充沛的清水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干净清澈的贵气,可这眉目间依旧是妖气横生。凡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司濯一眼便能分辨。
澜澈走得近了,面上云淡风轻,疏离的打了个轻巧的招呼:“本座修为小成,刚回来走到一半便听手下通报,还当是何人,原来是阁下。”
司濯点了点头,启唇道:“听闻你今日渡劫,我原是想着你我有缘,便来看看你。既然你好好的,那就再好不过了。告辞。”
澜澈捏着拳头,见司濯果真掉头便走,急得不再装什么大王本座,一把抓住他的衣角,语气软了一大半:“哥哥不要走,原谅我罢。平日里端着架子习惯了,不经意间用在了哥哥身上,是我的不对。”
司濯如今比他还要矮上半个头,外形上更是显得年幼一些,本来也就是来道喜的,叹口气:“唉,你这妖物,怎么回回见了人都乱叫哥哥?”
澜澈知他没有生气,勾唇一笑,自是fēng_liú潇洒:“叫顺口了,真君原谅则个。还请进府去,我那些山怪朋友新酿了不少好酒,我还给真君留着呢。”
这妖物倒是会服软,道歉一口接一口,司濯便收了云,洒脱的跟他进府去了。
一路上各位小妖差点吓破了胆,他们大王何时对人这般伏低做小了?
谁知还不仅如此,澜澈献上满桌佳肴,又取了妖友所酿的极品美酒,哄得这少年飞升的神仙心情大好。饭毕,又邀请司濯一同上了早已备好的小船,畅游这经过好一番打理的濯水潭。
潭被扩大了许多,比之前大了约三倍有余,岸边桃花粉樱等开得茂盛,粗看去怕是已种下十余载。
行至另一边码头,不知道是不是澜澈早已特别安排,那婀娜多姿的妖娘们偏偏起舞,伴随着丝竹之声格外风雅。待他们欣赏完毕,九曲通幽处又有竹林雅舍,舍内淡淡的墨香、酒香,又夹杂着岸边飘来的花香,简直是引人入胜。
司濯只道:“你到是越来越懂得人世间的各种妙处,我这神仙日子过得也没有你这般快活。”
澜澈只微微一笑,眉目间分明是得意的,也不谦让:“真君若是觉得此处尚可,不如留下来,你我二人一起游玩、赏花、品茗,岂不是一件好事?”
澜澈安排司濯在这雅舍住下,知他喜静,倒是也不让无关闲人来打扰。
他偶尔前来探讨修行之路上所遇的不惑法门,抑或是送来某名家文人墨宝观赏,当然,最常带来的还是难得的佳酿,常常不醉不归。
山中无岁月,不知不觉又是百年,司濯即使是个闲散仙官,却也有回天上去述职的时候。
临行前二人于潭边垂钓,已至深秋,片片枯黄的落叶飘于水面上,犹如澜澈落寞的神情。
司濯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并不如何伤感:“你不必难过,若没有离别,又是哪里来的相聚?”
澜澈一袭银衣,平添了几分忧郁的俊美眉目更是惹得人移不开眼睛,他眸子里含着些说不明白的情绪:“真君你说是这么说,等到下次你我相聚不知道又是几百年后了。”
司濯哑口无言,确实,时间对于他来说并无甚意义,经澜澈一提醒才明白,妖命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