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道,一重障。每个修士在修为提升时都会遇到大大小小的屏障,不但不同境界之间好似隔有天堑,同一境界内同样铺满了障碍。
同样是元婴修为,有人能够有机会突破重重障碍修炼化神之境,而有些人修炼出元婴就已是极致,被无形的屏障阻挡,从此却步无法j-i,ng进分毫。
那样的障碍,被称之为心魔。
长离眼前渐渐明亮起来,她看到了重重交叠的影子,飞快地变换着,记载了她曾经目睹的一切。
风雨飘摇下,剑阁中寒气如霜,屋檐的雨滴滑落,打得墙角的青草轻轻晃了晃,稍纵即逝的景象,鲜明倘若就在眼前,以及穿梭在密林中,渐行渐远的模糊身影。
最后,这一切都变作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缭绕的灵力骤然散开,长离睁开双眼,望着身前繁茂的枝叶,一瞬露出茫然之色,定了定神,便将视线投向远方。
山仍是那座山,地势崎岖,曲折的小径迂回缭绕,轮廓与入关前一模一样。可是细看之下却又大不相同。林中的树木少了一些,又多了些新的,许多植都被变了颜色,还有一些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梢,打斗的痕迹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已经过了多久?
那树林变了大半,看起来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缓缓站起,只觉体内灵力充沛,无丝毫亏损之感,非但如此,手足轻盈,灵识犹如被洗过般清明,此前目力不及处如今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这些都昭示着她修为得到了很大提升。
修炼出元婴之前,她的修为几天就能涨一大截,之后,就被困在了原地,足足百年修为无多长进,而今这般修为大涨的感觉竟让她觉得有些陌生,瞬息的晃神后,她自若木上跃下,漆黑的眼中没有欣喜,没有得意,没有任何修士功力大进后会有的情绪,相反,那堪比古潭的平静下,倒是有一丝微小的忧色。
在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前,身子已飞快地往传送阵奔去。
修士运功突破境界时,全部灵识皆游于太虚之境,难以察觉外界时节变化,此番一运功,耗时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甚至上百年。元婴修士寿元可达千年,她才三百余岁,百年于她而言无足轻重。
——可筑基修士寿元至多不过两百年。
如果……
她眼中浮现出懊悔之色,却不敢再往下去想。
传送阵上忽地浮现出一团白光,是有人来了,而长离一心思忖自己已闭关多久,始料不及下一个没收住,便与来人重重撞到了一起,然后跌跌撞撞了几步一起绊倒了,接着,她听到那人狠狠骂了一句。
那是她熟悉的嗓音。
钟明烛捂着鼻子,约莫撞得的确有些狠,两条眉毛都皱了起来,浅色的眼睛中显出怪怨之色。
“你做什么!”她应是恶声恶气的,但因为捂着鼻子的缘故,听起来没什么威慑,不过就算她真的暴跳如雷在怒骂,长离大概也不会被影响。
那些模样,她都见过的,哪怕那时候没有留下太多印象,但其实都记住了。
近在咫尺的脸庞看起来与以往没什么变化,清秀斯文,眉眼间却隐隐藏着桀骜不驯,漆黑的眼眸中,纠缠在一起的焦躁和不安渐渐散去,长离稍迟疑便坦然道:“在找你。”
“找我?”钟明烛愣住。
“元婴修士闭关,可能会耗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长离道,她起初直视着钟明烛,说到后来却缓缓垂下眼,声音也轻了许多,“我这有,多久了?”
钟明烛注意到长离的躲闪,唇角当即浮现出笑意,看起来一下子就神采飞扬起来,她撑着身子往前,凑到长离耳边小声道:“师父,能不能先起来,你压着我的腿了。”
长离一僵,这才意识到两人此时靠得有多近,钟明烛的吐气每一下都能在脖颈上洒下热意,她含糊地“嗯”了一声,下一瞬身子就退到了泉水边,手抬了抬下意识想去捂住脖子,可才抬到一半就瞥见钟明烛肆意的目光,她不自觉抿紧嘴,缓缓将手放下,随后就听到了对方嚣张的笑声,她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钟明烛朝她扬了扬眉毛道:“当然是因为想笑啊。”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得意表情,之后才慢条斯理起身,和长离说起时间来:“才过了三个多月吧。”
长离点了点头,又道:“山下的林子看起来和之前不一样了。”
平静的嗓音中隐隐混杂了些许顽固,仿佛在辩解似的。
“妖之国也有四季轮回啊。”钟明烛笑了笑,云清风淡足以将蠢蠢欲动的不安定尽数打散。
她边说边走到若木下,打量了一会儿就跳了上去,轻巧地踢了一下蒲团,寻思了一会儿就问长离:“你为何会那么快就出关?”还未等长离回答,她就摆了摆手道:“罢了,这地方灵气充裕,修行久些必定受益匪浅。”
她口气老成,一点都不像是天一宗最年轻一代的弟子,倒像是在指点长离修炼的前辈。
“的确会受益匪浅。”长离早已习惯,是以非但没有责怪她没上没下,反而坦然应了一声,她因忧心钟明烛草率收功,如今见对方安然无事,心绪恢复宁静,便可继续运功。
钟明烛瞥了她一眼,笑了笑继续说下去:“今日过来本是想看看你,道个别,没想到这么凑巧。”
这话好似巨石入水,心中的安定霎时被击碎,长离移至树顶,神情中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