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清凉,隔着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合在他胸口处的另一具身体却隐隐升起了热度。
拥抱,也许就是两颗心脏的隔墙细语,没有语言,却能凭着欢愉的跃动,感知到对方一点一滴的变化。
寄无忧动作轻柔,徐徐顺着他解下发冠,散落在身后的黑色长发。
“就这么开心?”
“想师父了。”
楚九渊埋在他颈项下,微弱吐息。
铺落的睫毛抵在他颈前薄薄一片皮r_ou_上,搔的人痒痒的。紧接着贴上的,则是高而挺立的鼻梁,微凉的温度触上寄无忧的肌肤时,知觉略过一阵颤意。
寄无忧斜过眼角,手指勾画起阿月面颊的轮廓。
不知怎么的,也许也有心理因素,他总觉得阿月的相貌似乎也不再锋芒毕露,而是开始变得柔和易亲近了。
怀里的脑袋又蹭了蹭。
寄无忧轻轻推开他,好笑道:“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呢?”
他还以为阿月现在会正沮丧着,没想到才不到半天时间,就又有j-i,ng力往他身上扑了。
不论怎样,都比他原本以为的萎靡不振的样子好多了。
楚九渊伸出的两臂将人圈的紧紧的。
“师父刚刚去哪儿了?”
“找你去了。”
楚九渊靠在他颈前的面容徐徐笑开,“我也在找师父。”
寄无忧抿了抿唇,移开的视线若有所思,琢磨该用何种说辞来开头。
不论如何,他先将笑容摆了出来。
“你要去认不觉晓为师的话,我也不介意。”
紧紧相贴的另一具胸膛倏地一僵。
“她修为高至真仙,能拜她为师,”他狠下心,接着说:“阿月只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就够了,我是你师父,自然也会支持你。”
说完,忽然间,压在他胸前的温度消失了。
楚九渊双手压进红色床被,细长的乌发自脸颊两侧滑下。
“师父希望我去吗?”
“问天楼有真仙坐镇,胜过任何门派,我当然是希望你去的。”
楚九渊看向他,眼中写满凌冽的认真,四目相对的沉默中,寄无忧收敛笑容,静静移开了眼。
楚九渊眼角重又柔和起来,落在他颈边,沉声道:“我回绝了。”
寄无忧伸手轻轻推过他的肩一侧,“没必要顾及我,就算不做你师父,我也会陪着阿月的。”
问天楼能带给一个修士的资源,远不止常人所想象的取之不尽的灵石秘宝——广人脉,好名声,谁不想要呢?
“我只要师父。”
“可……”
“我只要你。”
楚九渊打断他,重新拖着寄无忧睡进床里,被子也不盖,便将人紧紧圈住,躺着打起了瞌睡。
寄无忧凝视着他的侧颜,夜色深蓝,在少年俊冷的面容上形成蓝白两界。
周遭一切静如水止,咽在他像溢出堤坝的滔滔江水,漫过一层接一层。
他被选择了。
施加,沉淀在五脏六腑中的不安顷刻间消散,寄无忧躺在楚九渊身边,觉得月光不曾有一刻如现在一般柔和。
但他永远不会知道,不觉晓向楚九渊提过一个要求。
提出这个要求时,寄无忧尚且还未醒来,在幻境中被杀死后的楚九渊却瞬间惊醒,在陌生的白色被单中汗如雨下。
陌生的房间中,不远处,坐着一位五官锐利的妖冶女子。
她以极为冷静的语气,告诉了关于少年自己的真相。
楚九渊的生身父母——仙界贤王与魔族女子楚熙,确实还活在这世上,只不过,却又有着与他无法相认的隐情。
当年的门派内斗中,贤王与楚熙藏身于一间山林木屋中,本意私奔凡界,却遭遇了一次意想不到的夜袭,贤王更是伤了金丹元婴,血流成河,险些殒命。
同样负伤难行的楚熙不顾自己遭人偏见的身份,远赴问天楼,以除魔无妄剑做回报,请求贤王的老友不觉晓出手相救。
不觉晓贵为真仙,却同样不可逆转生死。然而虽无回天之力,她收了剑,终还是有了办法——她将二人送入时间流逝极为缓慢的幻境之中,以拖延他们即将到来的死期。
死期将至,移入深渊临走前,夫妻二人才提到他们将出生不久的幼子,嘱托不觉晓能够保护他免遭早逝的命运。
不觉晓确实做到了,她用仙山的泥土蕴以真仙之气,为失去舍身的小小魂魄再塑了一具r_ou_身,送去了凡界一个久不得子的小妇人屋前。
自始至终,楚九渊一直静静听着,只是在不觉晓草草说完后,露出了少许落寞的神情。
他一直以来认为早已逝去的双亲,原来也正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