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无人知晓,真正的胤泽神尊其实是个青年人的模样。没人知道他的风华绝代,一眼万年。现在回头再想,上一次见他,那是几时的事?
还记得四十一年前,我们曾经也站在这桃花遍野的山野中。那时,我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姑娘,跟曦荷一样莽撞。我曾经在此地,霸道地指着胤泽,宣称这是我的。
这之后没多久,他便送了我戒指,说无论如何,都要与我成亲。当时,我也比如今直率大胆很多,听见他浅笑中的告白,我就可以哭成个花猫脸,扑到他的怀里动情地说,我只是太喜欢你,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如今,我却连再去神界看他一眼也不敢。因此,每次看见那些勇往直前的年轻孩子,总是觉得分外怀念。这会让我想起百年前,那个热情而勇敢的自己。
时间过得真快。胤泽,整整一百年未见,你现在过得可还好?
终于,我要成亲了。与当初年少的约定不同,我的良人到底不是你。但是,这也与我们在一起之前预料的差不多,不是么。
不,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记得我么。冷酷如你,恐怕早已忘却我的模样。我很想说,我也一样,却知道这终究是一片谎言。
不过,我虽然做不到遗忘,却能做到淡忘。年少轻狂,情深如海,痛彻心扉,海誓山盟……再多的铭心刻骨,都不如一个生世长相守。
我抬头看了一眼春风拂面的哥哥,也轻轻笑了。从今往后,我的人生里便只有他了。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后,我却无法入眠。几十年来,这夜半失眠便饮酒的习惯还是很难改。我拿着一壶酒,纵水飞出紫潮宫,来到洛水旁。溯昭经过千年岁月洗练,无声送走了多少熟悉的名字。
沧海桑田,亘古不变的,便是这一抹月色。今夕何夕,流水桃花。月波如水,长照金樽里。桃树摇春风,抖落了满地琼枝芳华。花瓣为风吹作雪,又因风走碾作尘,我伸手试图去接花瓣,眼前美景如梦似幻,却使我的眼前一花。
洛水月中流,碧华万丈,我在那洛水中央,看见了一个墨蓝色的身影。那人撑着水墨伞,伞沿压得很低,似乎也在赏月。
我以为自己看走眼,还怕一眨眼,便只能看见遍地寂月。我屏住呼吸,静静眺望前方,看他的袍子在晚风中抖动,看他的黑色长发如柳絮飞舞。这自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他的幻影,我也知道这并非他本人。而且,距离最后一次见他,也已过了四十年,是时候忘记了吧……
然而,不过是遥望这道身影,已顿感心如刀割。
来不及诧异,来不及掩饰,来不及嘲笑这般无用的自己。我只清楚意识到一件事:看见他本人,原来比相思更痛。
泪水被自己逼了回去,但还是吸了吸鼻子。然后,闻声他抬高伞沿,也远远眺望着我。
“薇儿?”他先是一愣,笑容寒泉般清冷,“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现夜已深,何故在外逗留。”
我快速闭上眼,想要平定情绪。然而,毫无缘由的,泪水成片涌出眼眶,像无数只小蟹般蜿蜒到下巴。明明已哭得头皮都已发疼,但我还是没发出半点声响,直到他轻踏水纹而来,用伞为我挡去花瓣雨:“今天是好日子,应该开心才是。为何要哭。”
只能看见视野模糊,只能轻轻摇首,我无法回答他一个字。
“我原以为今天见不着你,没想到……”他眼神变得温柔许多,低声说道,“我们薇儿,真是越来越美了。可惜的是,每次和我待在一起,你都会这样伤心。”
“别说了。”
我又看了一眼他撑的伞,确定这就是我当初送他的那一把。从儿时起,每一次在幻境中遇到他,他都撑着这把伞。而且,他的手指上没有青玉戒指。事到如今,我已经猜出了个大概。这个胤泽,应该是真胤泽变出的幻影,从某一个时间点,回到过去见我许多次。而真的胤泽在何处,在做什么,我全无所知。更糟糕的是,关于真胤泽的去向,我心中有很不好的预感。很怕自己会后悔,我道:“胤泽,我和臣之成亲了。”
“我知道。你们青梅竹马,原本便是天生一对。如今终成眷属,也是顺应了天意。”他答得很平静,“恭喜。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或许现在说这话毫无意义,或许你不爱听,你甚至不一定能听到……哪怕你只是在骗我,哪怕你爱的是别人,哪怕对不起臣之……”我闭上眼,带着哭腔说道,“我这一生,只爱过你一人。”
我久久都未得到回应。只见又一阵花雨落下,他道:“薇儿,不论有多少情分,我们终究无缘。”
尽管他说得毫不在意,但握着伞柄的手收紧,关节也褪为无色。他转过身,长袍微摆,朝洛水走去。
我往前追上去,大声道:“胤泽,我知道你还喜欢着尚烟,但我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你是还有苦衷的。所以,今日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过了今晚,我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因为,我已和臣之结为伉俪,以后,就再也不能多牵挂你一分,但我很想知道,你对我,可曾有过一时半刻的动心?可曾有一刻,你把我当成薇儿,而不是尚……”
说到此处,我已绕到他面前,却因震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