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在乎些什么?
这个问题就像一柄小锤子,随着肖宇话音落下,从心底某个蒙尘的角落钻出来,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啪’。
秦苏越微微一愣。
午后惊醒的梦恍惚又兜兜绕绕的回到了眼前。
难以言喻的惊惶,不知名的迷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空虚重新萦绕着爬回心口,那扇紧闭的门再次在他眼前拉开,昏暗天幕下,入目的只有一片惨淡空旷的白。
他曾经在乎些什么?
仿佛是浪潮循环往复拍打上岸的声音,秦苏越只觉得自己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又要隐隐约约冒出头来,灼热、浓厚而又陈旧的,像是在过往岁月里捡到一本泛黄的老相册,一页页缓慢的翻过去,曾经烙刻般牢记在心底的某些情绪就又都死灰复燃似的活过来。
……
不、不对。
在某种滚烫的、马上要抑制不住的东西重新破壳而出时,脑海里突然警报般猛地弹出两个大字,秦苏越就像试图逃避什么般,忽然用力合上眼。
随着这一动作,某些牵扯不断的思绪也在瞬间被咔嚓一声剪断了,紧接着眼前一黑,重新轻飘飘沉淀回心底。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几秒,又或许已经度过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漫长时光。
秦苏越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底不知道第几次默念道。
别想。
别去想了。
等秦苏越再睁开眼时,他已经重新恢复成了平时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没人能从他平静冷淡的表情下看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老师由于家里有事,临时来不及换课,干脆就改成了自习,让当天的值日班干坐在讲台上看守纪律。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时,三班的一群人就已经按耐不住躁动,纷纷收书的收书,掏饭卡的掏饭卡,放眼望去,整个班就没有几个安安稳稳坐在位置上写作业的。
当天的值日班干是个短发女生,见班里不少人已经蠢蠢欲动,一分钟能回头看十次墙上挂着的钟,就差没把‘我要恰饭’四个大字明晃晃写在脸上了,女生思索片刻,然后在全班人期待的注视下从讲台后站起来,“你们待会下楼的动静小一点——”
“耶!”
“快快快,食堂的糖醋鲤鱼在等着我们!”
整个班立即作鸟兽状,呼啦一下就散了个干净,女生赶紧抱着练习册从讲台上让开,生怕误了这群抢饭大军前进的步伐。
等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秦苏越这才慢悠悠的收拾干净书桌,拎着背包从座位上起身。
肖宇那饿死鬼投胎的王八蛋走之前连桌面都懒得收拾,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都堆在一块,秦苏越一站起来,甚至还有几个包着铅笔屑的纸团从桌角滚下来。
“……”这里是什么垃圾场吗?
秦苏越迫不得已,只能弯腰把掉了一地的废纸团捡起来,等他再直起身,忽然发现身旁还直楞楞杵着个人。
秦苏越一回头。
“有事吗?”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偷摸讲人小话,却恰好被正主逮个正着这事实在尴尬到窒息,陈宏远这会还是不太敢抬头直视秦苏越,“那个,我、我来问问,越哥你傍晚放学的时候有没有空?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和黄斌带两杯奶茶?”
他刚开口还不自觉地结巴了一下,也不清楚是紧张的,还是单纯因为和秦苏越说话有点怂。
——毕竟他几个小时前才聊过人家的八卦,这会儿又来恬不知耻的求人带吃的。
秦苏越淡淡哦了声,“带什么?”
“啊,没空也没……诶?”陈宏远猛地一愣,差点没咬着自己的舌头。
秦苏越看着他一副‘我没听错吧’的震惊表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又平静的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要带什么?”
“啊,那个要一杯百香绿茶和一杯黑糖奶霜,都加冰!”陈宏远反应过来后连忙说道,见秦苏越点点头就往外走,又忙不迭追在后面喊了声,“钱我俩给你转支付宝上啊越哥!”
秦苏越头也没回,依旧只是点了点头。
陈宏远顿时欢呼着蹦回教室,和一直假装在讲台上看风景的黄斌猛地击了记掌。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丁同学马上就要出场啦!
☆、四
人们常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
以前谁家小孩偶尔做了噩梦,深更半夜哭喊着惊醒时,大人们通常都会搂着惊惧慌张的孩子说:没事没事,梦都是反的,梦见坏人,就是明天要遇着好人的征兆了。
秦苏越小时候也被父母这么半真半假的哄过,当时年纪还小,对世事懵懵懂懂,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直到长到小十来岁,换成他来哄家里稍晚两年出生的妹妹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梦不过是对现实的某种映射,同时也影影绰绰反应现实中人们的朝夕牵挂与忧虑,因此才有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秦苏越现在觉得,这话对他似乎不太管用。
自从当初那无声无息的一走,那道身影就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淡出,留给他的只有满屋子浮尘般飘忽不定的回忆。从此之后,他自觉再没有在平日里惦念过这么个人,甚至一度对此避而不谈,沉疴旧疾似的密密捂在心底,不透光,也从不对人揭开分毫。
所以中午那个梦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