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了一杯热牛奶过去,顺手在方里的手心勾了勾。
“不去睡一会儿?”谢柏沅也倚着墙。
方里其实挺困的,已经抵着窗户打了几次瞌睡,但还是摇了摇头。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那些考前临时抱佛脚的考生,多记住一条路线就能多踩一个得分点。
他这些头发有些长了,有时候会把刘海梳起来,露出已经有几分成熟的眉眼。
但是今天忙上忙下的收拾东西,发型也没空打理,刘海乖顺地伏在额前,看上去像是个干净得如一张白纸的高中生,浑身上下打满了无污染无公害的标签。
谢柏沅细细抚摸他的头发,食指绕着一撮缠了两圈。
方里忙里抽闲斜了他一眼,示意他别捣乱。
谢柏沅高高地扬起眉,似乎想说一句:哟,翅膀长硬了?
“困了就去睡,”他用两根手指抽走方里手上的地图,“记多少了?后面的我来记就行。”
方里思索了一下,说:“那行,还有这一片没记住。”
他小口饮着杯里的牛奶,伸手在地图上划拉了一下。
那里也就剩下整张地图的三分之一,谢柏沅估摸着自己用不了半小时就能记住,便挥着手让方里上床睡觉去了。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信心满满的样子,看上去很可靠。方里喝着热好的牛奶,在心里满足地叹了一声。
谢柏沅站在他面前,他便满心欢喜,那种发自内心的安定不是作假。
方里凑上去,在谢柏沅唇上亲了两口,他实在是太困了,声音都有些含混不清:“那我去睡了,辛苦你了。”
谢柏沅摸了摸自己的唇畔,要不是方里困得连方向都找不准,他就直接把人抓回来了。
等方里一觉睡醒,太阳已经快要跃下地平线。
外面原本还有搬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前聊天的妇女,太阳刚一落山,她们就火烧屁股似的提起板凳进了家门,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仲楚灵趴在窗前向外张望,见状朝天翻了个白眼。
俞静妙抓了一把瓜子,老神在在坐在一旁,边嗑边吐皮。
仲楚灵跟她一直不对头,现在看她这幅样子更是心生烦躁,张口就说:“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你不怕吗?”
“怕也没用吧,”俞静妙笑了笑,“是生是死我说了又不算,好好珍惜吧,万一这是你生命中的最后几小时呢。”
仲楚灵被她噎得够呛。
他们勉强解决了晚餐,然后便围坐在一起,等待十一点的到来。
十一点刚过,外面的街道上似乎飘起了浓雾。
谢柏沅拎着包站起身:“走吧。”
几人跟在他身后,扎进了雾气当中。
这雾似乎只是一种带着水腥味儿的水汽,至少沾在人脸上不会感受到任何异样。
出了旅馆的门,这几个人就完全是跟着方里和谢柏沅走了。
没人说话,整个小镇都十分寂静,就好像镇上的居民全都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似的。
刚拐过两个路口,方里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后面的人探出头问。
“从这里开始路变了。”方里说。
原本东西走向的路口变成了南北走向,方里闭了闭眼睛,在脑海里回忆出那副地图原本的样子,在原本的基础上划出一条新的路线。
“我知道了,从这儿走。”他直着向前走,然后右拐——这样就变相地来到了原本出镇的那条路线上。
可街道上的变化仍在持续,一个两个他能应对,变化的路口多了,再去回忆就有些困难。
到后来他索性掏出笔,将变化的路线描出来,与原本的地图对照。
这项工作费时又费力,旁人等得也着急。
“好了吗?”仲楚灵催道,“我有点怕……”
抛开别的不谈,她的长相还是很讨喜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在夜色里冻得惨白,十分惹人怜爱。
余佳曦安抚了她几句:“别怕,都走到这儿了,能出什么事啊。”
方里神情专注地琢磨地图,最后在谢柏沅的帮助下总算理清了那乱成毛线球的路线。
“走吧。”他松了口气。
“等等,”谢柏沅伸手拦住他,表情微肃,“有东西过来了。”
他听力是众人当中最灵敏的,别人听他这么说,俱是一愣。
但很快,不止是谢柏沅,所有人都听到了一种声音。
那种腾腾腾的闷响,像是有个庞然大物,拖着自己沉重而又庞大的身体,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谢柏沅拉着方里,喊道:“往回跑!”
事实上这回不用他提醒,大家都知道要逃命了。